“他不是都由得我去了吗?那我便由着性子胡来一回。”
没有说出去的一句话是,反正无论如何,他总是能找出她的错处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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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沉沉,漫天星子点点。
御花园一处僻静的水阁,万黛闲闲地立在栏杆旁,打量着满塘粉白碧艳的芙蕖,神色轻松。
身后有人挑帘而入,她应声回头,却见戚淑容身披黑色披风,眉头微蹙。
“你这副装扮……”万黛失笑,“你怎么不干脆穿上夜行衣好了?”
又道:“这附近我都派人暗中把守了,不会有人靠近的。你没必要这么谨慎。“
戚淑容不理会她的调侃,淡淡道:“如今正是风头上,当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风头上?什么风头上?”万黛笑道,“阿皎你不是最清楚吗?昨日灼蕖池畔的事情可都传开了,如今阖宫上下无人不知,陛下当众斥责皇后办事不力,连场晚宴都办不好,让她好生没脸。”
语气里添了幸灾乐祸:“温慕仪当了三年皇后,这般当众被陛下斥责的情况,这还是头一遭。她那般在乎颜面的人,这回恐怕要好好气上几天了……”
话锋一转:“不过阿皎你现今可真是占尽春}色啊!大家都说本来陛下要责罚皇后,却因为你的一句话而作罢,还要抬举你的位分,说不得便要将你从下三嫔提到上三嫔了,再过一些时日晋为四夫人也不是不可能。淑妃和贤妃的位置可还一直空着呐!”
“娘娘说笑了。”戚淑容不卑不亢,“娘娘当知,嫔妾对位分之类的并不在意。”
万黛闻言一笑,不再言语。
“正因皇后娘娘如今势弱,嫔妾又风头太盛,才更要当心。不然若被她知晓嫔妾与贵妃娘娘私下相会,岂不一下就猜出近日之事乃我们所为?”
“她不会猜出来的。”万黛神情笃定,“这回的局费了我好大的心血,断不会如上次那般轻易便被她识破!”
戚淑容闻言沉默。
“我知道你心中疑惑,如今事情既已成了一半,我与你说说也不打紧。”万黛道,“其实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我不过是遣人在温慕仪的殿内动了点手脚,在六日前的晚上陛下驾幸时给他们下了一味暖情香。”
戚淑容愕然:“皇后娘娘的香一贯是由她那名素来谨慎的女官调配的,娘娘您是怎么……”
“要在瑜珥的香里动手脚自然是没可能的。可我几时说了我是在她的香里动的手脚?”
“可……”
“我是加在灯烛之中的。买通一名椒房殿的宫女虽然艰难,但多费一些周折也不是办不到。我让她在当夜要用到的蜡烛里加进香精,点燃的时候气味便散出来了……玫瑰、依兰再加上广藿香,自有催发男女情|欲的效用。”
“纵然如此,瑜珥岂会闻不出来?”
万黛一笑:“自然是因为,那些香并不是一起燃的。温慕仪外殿所用的熏香里本来就加有依兰,我只是在灯烛里放入纯度更高的而已。再用一点手段,让瑜珥得个风寒之类的疾病,让她的鼻子不是那么好使了,她自然发觉不了。
“外殿是依兰,内殿则是广藿香,至于玫瑰,温慕仪最近很喜欢用的一种玫瑰薏米粥,我命人在里面混入了一点玫瑰香精……”
万黛说完,看着戚淑容沉默不语。
她的话已经很明白了。依兰可使人心情愉悦,姬骞与温慕仪闻了这香,心情自然都会好许多,温慕仪表面上装得一副无欲则刚的模样,实则对姬骞十分上心。见他没有用晚膳,自然会劝他用一点东西,也多半会端出自己近日最青睐的这道粥。
依兰和广藿香是用闻的,玫瑰则是用吃的,都是混在本来就有的东西里面,自然不易被人察觉。
似乎天衣无缝的安排,戚淑容却不愧于万黛对她“伶俐聪慧”的评价,冷静地提出质疑:“嫔妾并不懂香,却也觉得这样单独的三味香,不曾经过细心调配,也不是同时闻到,应当不能达到真正的暖情香的效用吧?”
“若是寻常的香精自然不行,但我用的是不一样的。”万黛似乎被人问到了得意之事,神情十分愉悦,“西市上有许多来自蛮夷之地的商人,人虽粗鄙,东西却时有好而新奇的。我这香精便是族人从一名来自西边一个叫……凯姆特①的国家的商人那里得来的,纯度十分高。高到什么程度呢?你若将它滴到皮肤上立刻便会被皮肤吸收,连一点油迹都不会留下。”
冷哼一声:“温慕仪自负整个煜都最好的调香师便是她从前的余傅母和瑜珥,却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戚淑容由着万黛嘲讽完她的死敌,才道:“您料准了陛下不会让人进去内殿,所以才将最后一味广藿香放在内殿?”
“他们二人独处的时候向来不喜人随侍,就连执彤管的傅女史也被陛下不顾规矩地撵走过几次。况且就算有人进去也不打紧,那放了玫瑰香精的薏米粥只有他们用了,总不会一殿的人都中招的。”
话已至此,其余的部分便简单了。那名被买通的宫女既然可以趁人不备在灯烛里动手脚,自然也可以趁人不备将一切证据销毁。况且只要控制好香精的分量,算着时辰放进去正好的量,到时候恰好燃尽,根本不会留下什么痕迹,连销毁证据这个环节都可以省了。
那么便只剩下一个问题了。
“您做这些,是为了什么?”总不会是为了成全陛下与皇后的一夜恩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