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修仙人死了!修仙界要彻底乱了!”
“胡说,仙人的名字只是从迎神碑上消失了,消失不一定是死。”
“对修仙界来说,消失就意味着死。你愿信就信,不愿信就不信,总之贫道是要去割一份肉了。”
齐问说崇修仙人死,齐地与赵魏纷争,他地卷入其中,这都没什么,只要迎神碑上还有崇修仙人的名,他们便掀不起大风浪来,修仙界也不可能真的乱。只要天不抛弃崇修仙人,巫祝不将迎神碑显露给世人,崇修仙人便永远是修仙界第一人。
但他现在不是了,殷王太庚的名取代了他,天意已变,再无欺瞒的借口。
殷烈带着晋仇驱往海边,偶尔停下听那些流言蜚语。
“以后死的人会越来越多。”
“嗯。”
“你没有其他想说,或者想解释的吗?”
“没有,天下的确要彻底乱了,我阻止不了,只能寻一处恢复法力,再言它事。”
他们东北方的某地正在发生厮杀,血顺着河流蜿蜒而下,脏污了一大片地,晋仇充耳不闻,殷烈看着他的冷漠,听着远方的惨叫哀嚎及刀砍在血肉上的撕磨声。人性一旦被压迫久了,便会产生罪恶,这事本应发生在许多年后,却因崇修仙人的死讯而提前到来了。
“早就看上晋地这块肥肉了!不周山脉多恢弘,我看的第一眼就觉得全身都在颤抖,这等福地不应该只被晋地人享受。”
“现在说的好,以前崇修仙人在的时候你怎么不敢睁眼看不周山脉。”
“崇修仙人是个老顽固,他行的那套礼乐其实我早做腻了,吃个饭还要在饭前歌颂天地,睡觉前也要如此,做房事前也要如此,每次做那事的时候我都有负罪感,感觉辜负了天地,自己是个罪人,想起崇修仙人说的此事不利于修身养性更觉得此生算是完了,永不可踏及大道之边。你没这种想法?”
“我也有,几百年前我去了修仙之会,听了仙人讲道,后来都不敢看女修了,唯恐心生阴晦。与你不同的是,我还每每想起崇修仙人那张肃穆的脸,每次想起便觉得自己真是脏,又脏又龌龊,根本不配修仙。”
“有这种想法的人恐怕不少,我是真的认为自己错了,我心中有杂念是因为我心不净,但崇修仙人心中无杂念也死了,他的方法便是错的,身为人,心中就是该有七情六欲的,真正无欲无求的人无法生在这世间,因他已不算人,实是个怪胎。”
殷烈笑了,他靠在树边,“有人说你是怪胎,你听见了吗?”他问晋仇。
晋仇当然听见了,正在说他的那两人离他与殷烈很近,只是看不见他与殷烈,才言行如此放肆。
“谈论这种事的人会越来越多,天下把我当回事的人会越来越少,没了精神上的,身体上的带领,人便堕落,便杀戮,便死。”
这要比压抑情感,更消磨修士的数量。
“我总觉得你是故意的,但你真的无情无欲吗?我不相信你没在乎的东西。”
“我的确有,但永不可能实现了。”
“你直接说,我不想猜。”
“我想让你见见我爹,你爹、你、我爹、我娘、晋柏,咱们六个人在一起。”一起修炼,一起论道。
殷烈的脸色变了,说不出的怪异,“你在说什么胡话!你爹造反了,造反的人不配和我在一起生活。”
晋侯载昌想篡殷王的位,他死了,死得其所,身为臣本就不该违背殷王。
晋仇沉默,他没有解释,只是坐上了马,“走吧,不要再聊了。”
秋日中,他与殷烈坐在马上,行走在层层叠叠的麦苗中,那些头顶白帽的麦浪,在金色的光芒下,被风吹拂着,复复染染,吹出层层蜜样的芒络。夏日早已过了,秋日不长久,冬日已快来临,这个冬天会死多少人,天的手像是割麦苗一样斩杀世人,只等时机。
他晋仇是天的侩子手,为天杀人,为天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