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灰袍,头戴尼姑帽的纳兰樱缓步走在曾经的亲人面前,小小的尼姑帽遮不住整个光头,还能清晰看见耳鬓脑后的灰黑的发根。
她眼眶红红看了他们一眼,突然双膝跪地磕了三个头。
“爹、娘,女儿不孝,女儿不能给你们承欢膝下,日后还望你们保重身体,勿要记挂。”
纳兰樱见亲娘泪流满面,爹也红了眼眶,陪着自己长大的兄弟姐妹也纷纷落泪,心里更不好受。
可自己已无颜面对他们,十年的傻子已经拖累了这个家成为全京城的笑话,更是影响了兄弟姐妹的婚事,加上之前让人不堪启齿的事,她觉得自己活着简直成了家里的罪人。
也许常伴青灯古佛才能赎清自己对家人的罪孽!
青丝落,断生恩,从此一别莫问。
纳兰樱缓缓站起来,忍住眼中的泪:“今天起,我不再是纳兰樱,我叫了空。了空还有课业没完,各位施主请回吧!”
说完毅然转身,毫不理会身后传来的悲切声,快步进了佛堂。
不一会儿,堂内便传来一下一下的木鱼声……
纸醉金迷的地方仍属于青楼这个温柔乡、销金窝。
今天是进入腊月妙音娘子首个开唱的日子,虽然天气严寒,可仍架不住众人高涨的热情。
可前排的位置不见裴文彬和薛横之那两拨人,除了楚悦去了西山军营,其余人都被自家父亲言行律令拘禁在家,反正过年前就妄想再出门惹是生非。
只是今天听曲的人中,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多了一个李元。
上次答应楚悦给妙音娘子送口信,本不欲多留,无意间看见桌上正在填写的词曲,觉得很有一番意境,于是脚步就迈不动了。
两人想法一致,志趣相投,越是深聊越觉得相识恨晚,直至戌时末李元才从妙音娘子的闺房里出来。
自手臂断了后,李元有多久没有过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他觉得他终于找到了知音,虽然那人是个青楼卖唱的妓子,可他不介意!
妙音娘子同样心情甚为美妙,自五年前第一眼看见李元起,她就知道她已经看上了这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那时他的手臂还是完好的,又中了解元,前途一片光明。
岂料第二次再见,他早已不负朝晖,整个人颓然消极,黯然寂寥。
她多想冲过去抱紧他,安慰他,告诉他只是断了一臂,没什么大不了的,人还活着比什么都强!
可她心知,她的话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对于读书人来说,断了一臂犹如夺他性命,身残毁了前程,人生到此也就止步了。
当然,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哪怕他残了身,她也配不上他。
本以为两人再无交集,不料因着悦妹妹,他和她能再次遇见,并且有了更多更深入的了解。
听他侃侃而谈,她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充满朝气的少年郎,只是面前的他,多了几分沉稳、成熟和睿智!
她心悦的人本该如此!
一曲毕,妙音娘子向众人致谢,不经意间瞥见角落里也那个同样在看向自己的身影,心里瞬间就激动得小鹿乱撞,欠了欠身转身入了后台。
大堂恢复一片热闹喧嚣,莺莺燕燕再一次在大堂内穿梭。
李元独自斟着酒,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沉醉在一方寂静的天地。
偶有姑娘过来搭讪,李元皆透去最幽冷的眼眸,那些姑娘也识趣,并没有多作打扰。
就这样喝了一壶接着一壶,直到微微有些醉意,他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莹白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