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秋虽是这里的常客,但并不久坐,可青梅酒家依旧给他留着一个雅间,除了他和他带来的人,绝不招待旁人。雅间位置极好,顾秋能有这么特殊的待遇,除了他是飞云宗的上仙,还有别的原因。
青梅酒家的青梅姑娘,心悦顾秋。
青梅姑娘年有二十,习过书,明事理,也跟随父亲一起学习酿酒手艺,是青梅酒家的接班人,年纪虽轻,酿酒已然很有一套,还会改良方子,做风味独特的青梅酒。
顾秋在雅间里等了等,青梅姑娘的心思酒家上下人尽皆知,小二殷勤的让他上来坐,也是想多留他片刻,果然,不出一会儿,提着酒过来的不是小二,是青梅。
她今天穿着一袭淡青色罗裙,头上配着一支翠鸣钗,姑娘长得斯斯文文,性子可不如表面这么柔弱。
青梅道:“我还以为你喜欢上别的酒了。”
“不会。”顾秋笑,“你家的青梅酒最合我心意。”
青梅摆上酒盏,在其中放入一枚干梅,再从酒壶中倒出颜色比普通青梅酒更浅的酒液,推到顾秋面前:“我新想出的方子,你试试。”
顾秋端起酒盏,浅酌一口,待酒液入喉,再慢慢饮下第二口。
酒香裹挟着青梅香气,清爽甘冽,入口微辣,余味悠长。顾秋放下酒盏,青梅期待中带着一点忐忑,忙问:“味道如何?”
“劲道十足,酸中藏着一抹甜,只是这甜得不易让人察觉,酸却热烈张扬,一般人怕是不习惯这滋味吧?”
“谁问你一般人了,”青梅哼哼,“我只问酒合不合你的口味。”
怎么会不喜欢,这酒分明是为他量身定制的,顾秋压下心里的怅然,扬眉笑道:“自然是喜欢的。”
青梅松了口气:“喜欢就好。”
“喏,这两壶,一壶是陈酿,一壶是我做的新酒,你都带上。”
青梅将酒递给他,顾秋道谢,他在青梅酒家放过一笔买酒钱,数额极大,每次拿酒后从里扣,一时半会儿扣不完。
“来,带的礼物。”
顾秋说着,打开手里的包裹,将那支精挑细选的珠钗取了出来,青梅本是高兴的,可看到包里其他东西,脸上的笑意来不及收回,就被酸楚注满,一时间表情僵硬。
“这些东西……”
“噢,当然是送给莺莺她们的。”顾秋说的理所当然,“待会儿我还要去趟倚翠楼,多日不见,姑娘们肯定也想我了。”
倚翠楼,医仙镇里最大的怡红楼。
青梅拿着装珠钗的盒子,脸色青青白白。
顾秋眼珠转了转:“咦,你该不会是……吃醋了?”
“谁吃你的醋!你爱找谁找谁,横竖我们、我们,”青梅将盒子往桌上一放,说不出愤怒还是委屈,“横竖我也无权干涉你。”
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是,青梅以什么身份阻止他去找那些莺莺燕燕?
顾秋起身:“酒也喝了,我这就去瞧她们。对了,你们还有干桂花吗,我要些。”
青梅:“自个儿下楼去取!”
“哎好好好。”
顾秋转身,听到青梅一声哽咽:“顾无忧,你敢对我说一句真话吗?”
顾秋背对着她,用笑音回答:“瞧你说的,我哪句不真了。我想你,也想莺莺,你好好照顾自己,女孩儿,笑起来才是最好看的。”
青梅听不得他信手拈来哄所有人的花言巧语,呵斥着让他赶紧走,顾秋走后,她爹青老板上来,看到女儿模样,宽慰道:“哎呀青梅,我早跟你说了死心,上仙与我们不是一路人,你何苦啊。”
“我知道,他们寿数长,与我们凡夫俗子不同,可那又如何,动心便是动心,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青梅抹了把眼:“你们总说让我别痴心妄想,可你们看清他了吗。顾无忧,十句话里九句是假,剩那句真的,也要遮遮掩掩,让人虚实难辨,他非得这样才能活吗!”
青老板只觉得这是女儿一厢情愿,他还真看不出顾秋什么虚实,花心倒是一眼看得出,他看着女儿手里的盒子:“上仙送的啊?你要是死心,这些礼物咱们这就——”
谁知青梅气势汹汹抱紧盒子:“我的!给了我就是我的!他顾无忧畏畏缩缩,我却不怕,不就是等吗?”青梅骤然起身,抱着盒子往自己房间去,眼角红意未散,咬牙道,“胆小鬼,哪天我要真信了你的鬼话伤了心,你就后悔去吧!让心上人难过算什么英雄好汉!”
“唉……”
青老板愁苦叹气,他一直宠着自己的女儿,不忍心给她指一门她不愿的婚事,可青梅这一门心思栽在仙人身上,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人家顾上仙万花丛中过,哪会为她停留啊。
万花丛中过的顾秋拎着那个装着首饰胭脂的包袱,走过两条街,到了一个无人的巷子里,他将手中的包袱随手一扔,绳结滑开,东西叮叮当当散了一地,顾秋看也不看,转身便走,不一会儿路过的乞丐们发现东西,一哄而上,胭脂水粉踢到一边,首饰抢个精光,拿去当铺,还能换几个银子。
十句话里九句假,总有一句是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