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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金铃(1 / 2)


渔村里的人都习惯半夜出海,陆莳不如阿婆这般宽心,楚染不过是个未经历世?事的十五岁少女,深夜不归,让她如何放心。

她在院门口张望几眼,阿婆捧着大碗热茶过来,递给她:“先?喝碗茶,暖暖手。”

接过茶碗后,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她惊喜地抬头去看,朦胧的光线里两个黑影跑来。年轻人脚步迈得快,几乎片刻就跑到眼前。

楚染手中空空的,李民拎了一大块猪肉,精神奕奕,冲着两人喊道:“阿婆,我买了肉回?来,腌制一下,过年吃。”

“哎,好,给我。”阿婆欢喜地拥着李民进去,门口人多?,左右邻居都看了一眼,黑灯瞎火看不清,就看见几个黑影。

楚染一身?风尘,眉眼间的笑意却的挡不住,知道她心里担忧,就先?开口:“我们明日午后就走,我找到船了,直接到清河。”

“好。”陆莳心里大定,浅浅呼出一口气,牵着楚染的手进去。

楚染跑了几里地,手心都是热的,与陆莳的冰冷,像是冰火交融,冷意渐渐散去。

进屋后,阿婆端了晚饭出来,李民饿得不行,端起?米饭就大口吃了,楚染小口小口咬着,陆莳给她盛了碗鸡汤,静静在旁看着。

李民一边吃一边说:“今日我们打了一架,姐姐功夫真好,三两下就将他们摆平了,真厉害。”

陆莳瞳孔微缩,接过话来:“为何打架?”

“渡头事情多?,流氓也多?,三言两语不和,他们仗着人多?,出言不逊就打了起?来,无甚大事。”楚染先?解释。

今日去渡头是想问船,在渔村里,百姓和渡头的人都认识,李民见到熟人后就打招呼,顺带问几句可有船去清河。

渡头上分派别,李民问船的时?候,不知怎地就惹恼了一帮人,李民开始小心讨好,谁知那些?人开口就要钱。

李民哪里会有钱,寻常流氓来讹钱,楚染心明,本想拉着他就走,谁知被拦住,无奈就打了起?来。

三五人都是花架子?,不如军中的士兵,楚染好歹练过,自然不会输。

几人躺在地上,哎呦哎呦唤个不停,旁边的人也不敢过来,恰好有人过来搬货上船,明日就要开,李民上前问了几句,塞些?钱,约好明日就走。

李民觉得今日痛快,崇拜地看着楚染:“姐姐明日就走,不然可以?教我几拳头。”

他目露真诚,带着仰慕,楚染被看得尴尬,“你想学,给你介绍一地方,明日与你说。”

李民不想当真有收获,狠狠一点?头:“谢谢姐姐。”

楚染将碗里的饭吃完后就回?屋,提着水给陆莳洗漱,自?去箱子?里收拾行李,两人衣裳不多?,拿着也方便。

等陆莳洗漱后,她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脸色一红:“陆相,这是今日在渡头看到的,好多?人买,我、我就买了,不如郢都城内的,你将就下。”

胭脂这类的不适合楚染,她大多?时?候都很素净,陆莳多?是淡妆,她接过后,颔首道:“好。”

楚染弯唇一笑,将用过的水提出去,回?来时?陆莳拿着她昨日买来的男装,“明日换这件,你我扮做寻常夫妻,上船后也好掩人耳目。”

“我也有此?意,商船运货为主,也有人搭载。今日我们上船看过了,舱分两侧,一侧住人,一侧运货。我与船老大说过,我二人住一间,多?花些?钱。”楚染道,陆相高洁,又?生得这般貌美,不好与旁人挤在一起?,到时?容易被人窥视。

屋内的灯熄了,楚染洗漱后也跟着躺下,陆莳照旧拥着她,“你脾气还?是那么坏,做甚打架,伤不疼了?”

“下次不打了。”楚染极是心虚,埋进她肩膀里,主动揽着她的腰,今日看似打赢了,其实她心中也恐慌,渡头上还?不知有多?少人。

拉帮结派的人很多?,幸好今日就那几人,再来几个,只怕被打的就是她与李民。

不过想想,确实很过瘾,但这些?话不能同?陆相说,免得她担心。

想了想,她将陆莳抱得更紧了,黑暗里低声?道:“陆相,其实我今日在外?面是想早些?回?来见你的。”

声?音轻轻地,与白日里李民所?见那样倒是不同?,她的力气也很大,让陆莳喘不过气来,微微动了动:“这就是你与旁人打架的理由。”

拿着她做幌子?,这个理由真蹩脚。

楚染轻轻一笑:“不提这个,对了,去清河后直接去找刺史?”

清河与旁的地方不同?,隶属于陛下,颁布旨意时?也只听朝堂的。因此?,楚染对清河地界的事并不懂,这几日来不断想着梦里的事,也是没有印象。

梦里那个清河相安无事,吴江也是一样,她苦想无果,唯有借助陆相了。

被窝里谈正经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两人却没有遐思,陆莳经她一问后,淡淡道:“清河刺史是周文义的门生,倒也可信,几年前回?京叙职时?曾见过。”

她有前世?的经验,那时?周家覆灭后,清河刺史刘章曾痛哭,她离开后,两人见过,刘章竟起?了退出朝堂的心思。

周老太爷门生遍布,刘章不过是其中一人,后来官位最高的也不是他,竟不想她会做到这般地步,可见她与霍启一党确实不同?。

人都有短处,刘章能力不足,空有一身?抱负,下属做事不规矩,累得他被人指责。前世?里的今年上缴粮食,数量虽说是一样的,可中间陈米占据一半,拿陈米充作新米当军粮俸禄。

陈米价格远不如新米,相差甚远,下属不敢在数量上作手脚,唯有以?陈充旧,库里放的是什么,他自?都不知晓。

他期任满了,按理可调回?郢都城,不想被揭发此?事,本是有罪,后周文义从中周旋,降职处理。

如果她们去得早,提前可以?挽回?此?事。

楚染不知这些?事,但听两人相识就放下心来,搂着陆莳就沉沉睡去。

睡时?觉得尚可,醒来就觉得身?上都疼,躺在榻上都翻不了身?,陆莳就知今日会疼,淡淡揶揄道:“殿下昨日可风光了。”

楚染眯着眼睛,一听她讽刺,就不乐意道:“不及陆相风光,我一辈子?都不想听到铃铛的声?音。”

“可十五脖子?上还?有铃铛。”陆莳淡笑。

“回?去摘了,给你备着铁链。”楚染道一句,心里郁闷总算散去,揉了揉自?的腰背,忍着疼爬了起?来。

“还?早,躺会吧,我拿热水给你敷一敷,半个时?辰就好。”陆莳按住她的身?子?,口中安慰几句。

楚染却道:“你拎得动水吗?”

陆莳一怔,当即就揪住她脸上的肉:“殿下这是嫌弃我?”

“嫌弃,没成亲前就嫌弃你,你可比我大好多?,我阿娘也是慧眼识珠,对你希望很大,就未曾想过我是否乐意。”楚染趴在木板床上,当年定亲时?她懵懵懂懂,见过陆莳几眼,觉得她长得确实很好,与其他花枝招展的女子?不同?,秀雅中带着高洁。

如今大了,那时?看法依旧,只是成亲后,就改观了。

那些?都是陆相骗人的外?表……

她身?上酸疼,陆莳也不与她计较,去外?面时?,阿婆贴心地让李民提着热水过来。李民与楚染出去过几次,两人关系也好,与冰冷的的大姐姐还?没有说过话。

他觑着大姐姐冷漠的神色,将水放下后就快速跑了,阿婆交待的话都忘了说,跑出后院又?想了起?来,拍着脑袋跑回?去:“大姐姐,阿婆说要热敷,那样才有效果。”

音一落地,人就没有影子?了。

陆莳提着水回?屋,拿木盆装了些?,拧着帕子?给楚染敷一敷。

水是烫的,一碰肌肤,楚染就热得一惊:“你轻点?、好烫。”

“阿婆说热敷才有效果,你且忍一忍,下次再打架,就想想今日就可。”陆莳口中说着,还?是将帕子?轻轻往外?挪了些?许。

楚染背不疼了,就是感觉胳膊和腿疼,用力过猛,她也不后悔,趴着不动,口中却道:“陆相,你那时?定亲后可曾后悔?”

当时?定亲,几乎是震惊朝野。女子?之间虽可成亲,终究不如男女的好,且两人差得太远了些?,陆府心中不适,却也不敢说话。

郢都城内刚掀起?风声?,先?王后便去了,立新后的风声?盖过定亲的事,这件事就渐渐成为旧事。民间女子?成亲的事多?过从前,女子?进入朝堂的事也有很多?。

她又?有许多?问题,陆莳不想与她解释,这些?话越说越乱,手中的帕子?敷在肩膀上,轻轻揉了揉,烫得楚染轻呼,没时?间再问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热敷后,疼痛感少了很多?,楚染感觉提不上力气,动了两下后又?趴了回?去。

陆莳将热水送出去,回?屋时?楚染穿衣裳,腰带未系好,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来不及去看,衣裳掩盖住那片风光。

榻旁搁置着男装,青色袍服,楚染穿好后,英气夺目,腰间未饰玉佩,简简单单,就像是富户子?弟。

陆莳替她将衣袍穿好,低声?道:“我还?有银钱,留些?给阿婆,感谢她这几日的照顾。”

“有,我走时?给阿婆。”楚染扬首,陆莳的手擦过下颚,有些?痒,她自?摸了摸,未曾在意。

楚染不敢留太多?的银钱给阿婆与李民,待到清河后,让人再送些?来也可。

走时?,阿婆给了许多?酥饼,与那日的脂油饼很像,还?备了腌制的咸鸭肉。昨晚带回?来的肉才腌的,带不走就只好作罢。

满满一大包袱的吃食,李民给塞给楚染一盒梅子?,悄悄告诉她:“这个梅子?晕船的时?候吃一颗,就会好受些?。”

楚染没拒绝,接过来,将自?在夜市上买的匕首给他:“昨日就看你盯着它,送给你,以?后有难事就去郢都城相府找我,就说是楚染赠你的。”

李民眼睛都黏在匕首上了,一听相府就奇怪:“姐姐怎地在相府?”

“在相府当值。”楚染随意搪塞过去,将梅子?放入包袱里,与陆莳一道离开。

渔村到渡头要走一个时?辰路,楚染不用李民去送,自?牵着陆莳的手离开。陆莳还?是第一次出渔村,外?面落叶铺满泥路,深一脚浅一脚。

这里安静,今日天气好,大部分人都去出海,没人在意她们离开。楚染背着包袱,一手牵着她,一手随手拿着叶子?,丝毫不像养尊处优的公主。

她极力扮演着寻常百姓的角色,几日来也习惯了,边走边向四周看去。那日被人跟踪的事也不敢告诉陆莳,自?提高警惕。

走到半个时?辰后,楚染停下来,“你累吗?要不要歇息?”

陆莳方病愈,脸色带着苍白,无力摇首:“这里无人,还?是快些?走的好。”

楚染想想也是,牵着她的手又?继续走,余光扫过陆莳虚弱的神色,心中忐忑,抿着唇角:“我背你吧,你就当歇息会,到前面你再走。”

陆莳不应她,晨起?还?喊着身?上疼,这个时?候稍微好些?,自?能走路就可以?了。

“我可以?的,就当我还?你。”楚染提议。

秋风吹过,刮起?数片落叶,更显冷清。

楚染的头发在风中打着漩,刮得小脸通红,陆莳握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楚染勉强不得,只好将脚步放慢,最后到渡头时?险些?误了时?辰。

匆忙上船后,找到昨日看过的船舱,就扶着陆莳躺下。这里比不得官船,床板都是硬的,被褥是昨日刚买的,比起?李家是要厚实些?。

陆莳全身?都乏了,没跟楚染说几句话就睡了过去。楚染将门关好,自?到外?面仔细看看,熟悉环境后才好保护自?。

货船上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大多?在自?的舱内待着,生火做饭也是不易。观察一圈后,她去船上的厨房,那里摆着很多?小炉子?,心思一动,就过去道:“你们这些?小炉子?借我用一用,下船就还?给你们。”

她看着眼色塞了碎银子?,这里都可以?买下好些?个炉子?了,管着厨房的汉子?,眼睛一亮,摆摆手:“你拿去用,记得还?回?来就行。”

管事的让人将炉子?给送过去,楚染还?要了水壶,热水总是需要的,自?烧自?方便。

一切安排后,天色就黑了。她将阿婆给的饼放在炉火上热了热,烧好热水,这才唤醒陆莳。

船舱内逼仄,楚染将窗开了小小的缝隙,透些?风进来,将饼递给陆莳:“我要了炉子?过来,你渴了就喝些?热水,明日再说。”

陆莳放眼去看,舱内多?了几样东西,她就着楚染的手小口抿了一口水,道:“你烧炉子?时?要开窗,晚上入睡时?要将炉子?熄了。”

“我晓得,你快些?吃。”楚染点?头,外?面的声?音很大,汉子?的说话声?、婴儿的啼哭声?,可见船上不少人,她心反安静些?许。

她咬着脆饼,转身?看着陆莳:“在船上要有四五天,先?吃些?饼,到时?我去找管事,买些?吃食来。”饼也能多?放几日,只是这些?东西养不了身?子?,吃多?了也觉得无味。

她出来过一次,事事就想得很周到,没有错过细枝末节。

吃过饼后,楚染就将炉火熄灭,免得到时?候呼吸不畅,外?面风大了,窗台呼呼作响,听着就感觉冷。

她将一切都安排后,才钻进榻内。

被子?都是新制的,躺着也很暖和,陆莳睡了半日,早就焐热了,她舒服得蜷起?脚趾头,再一动,就往陆莳怀里靠去。

她深呼一口气,忽而生起?一种很满足之感。

陆莳睡过半日后就觉得精神多?了,在船上也无事,抱着她觉快慰,想与她说话,发觉人都已经睡着了。

无奈一笑,许真是累了,她亲了亲楚染的唇角,跟着她一道入睡。

天色未亮,窗外?的声?音就很大了,汉子?们起?来在船头干活,厨房里也在做早饭。

楚染迷迷糊糊地醒过来,轻轻一动,陆莳也醒了,拍了拍她:“天色还?早,你再睡会。”

“不早了,我去外?面看看,还?有炉子?里没火,要引些?火来的。”楚染满脑子?想的都是今日吃食,昨晚吃饼的,今日早上最好喝些?粥。

以?前觉得吃食很简单,嘴巴一动,就可以?了。现在在外?,甚事都不容易。

她穿过外?袍,梳好发髻,自?打扮得整齐,才与陆莳道:“你莫要出去,等我回?来再说,我片刻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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