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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逐鹿52(2 / 2)


他有非常看重的心腹,可是心腹并非不可替代;他看重世家子的才华,将欣赏的人置于高位,但因为对方的出身与立场又没法付诸太大的信任;他在晋宁大力发展官学,并且有将这种学府式教化扩大到各地的趋势,亲自考试亲自授官,培养忠诚于自己的文士……

一项项做的,其实都是在动摇世族的地位,但因为如今世族式微,大部分强大的家族都陷在了中州,本就没办法反抗,又因虞礼并未做绝,动摇世族的土地根基,所以矛盾倒也没有太过激烈化。

千叶也着实是敬佩他,这样的人天生就是一种工作狂,过劳死的命格,一条线路从主干到末梢他都要牢牢掌握在手中,如果有条件的话,至始至终他都会死死盯紧,而他控制的地域越来越多,他的掌控欲也越来越强烈,对于人才方面的空缺也越来越大。

就此而言,千叶知晓为什么这个男人会崇尚以霸道治国了,他对于法家的运用简直出神入化。

法家用术治国,虞礼也擅长用术,他简单粗暴地在乱世中建立一个完整的社会秩序,让官员与民众按部就班地运行,他要每个人行不踏错半步,要每件事皆在意料之中,如此一来,管理约束起来就极为方便,百姓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创造出更多的适应于战争的价值,更重要的是,倘若国有病害,他能一眼就看出来,并及时切除病灶。

千叶很努力地在研究他,寻找他的破绽,挖掘他的弱点。

……越是研究,越是觉得这男人真有意思。

她这样的人,没有后台,没有背景,没有来处,没有归宿,既然嫁给了他,又只能依附他而存,可以说是无害至极了吧;她不恋权,不重欲,不喜欢热闹,与谁都保持着距离,心中的理想是自由与尊严,可以说是天真到极点了吧——这样的人,他有什么理由不信任她?

或者说,再进一步,她拥有美丽的容貌与身段,有能叫人一见倾心的魅力,她的生活安逸无虑,正在她颜貌最好的时光里,如同一朵馥郁的鲜花般妍美多姿,就连曾辗转流离的磨难都为她增添了一种从容不迫的风情;她还很聪明,她擅查人心,知进退,懂礼仪,成熟又通透,智慧又宽容,她眼中的风景有着与众不同的美感,她的思想带着光辉璀璨的烁粒,一举一动都似在叩击旁人的心弦——他有什么理由不爱她?

当她知道一个男人并不讨厌自己,反而要因为防止失控所以才与自己保持着距离之时,就知道早晚有一天,主动权会落到自己手上。

因为在肮脏的泥塘里打过滚的她,永远不会被迷惑,她始终会有足够的清醒与理智,而虞礼不会知道,她并不是猎物。

她一直都是猎食者。

晋宁毕竟是帝都,扶摇城毕竟在隔壁,别的不说,老大夫们的医术倒是真出色。

当初在汶岚的王宫里,已经有极好的医者替她治疗过,病根虽然去不了,但叫她好过一些倒是真的——而她的新夫君很重视她的身体,请来的医者不是宫廷的老太医,就是城中医术独到的名医。

针灸、药蒸,一些叫阿蓟看来匪夷所思的偏方,千叶倒是并不觉得有多少问题,她好像对这种东西有一种天生的熟悉感,无需什么思考便接受了治疗方案,治疗确实卓有成效,就算是连绵的阴雨天她的身体也要轻松得多,至少寒气被祛除后,她连睡觉都能睡得更沉一些。

近来千叶喜欢上喝药酒,那些经过复杂手法炮制的药酒,保留着药品的效果,却又不带多少浓厚的药味,单纯的酒味比起一帖帖苦得能叫人眉毛都掉下来的汤药,显然要好接受得多。

她喝的不多,因为她的酒量并不好,只在用餐后会喝上一定的量,开始的时候虞礼看着她喝,鉴于这些药酒药性温和驱寒养胃,并没有什么负面作用,后来也会陪同喝一些。

阿蓟有一度觉得这对夫妻相爱了。

虽然这么说好像有些奇怪,但不是天底下的夫妻都相爱的,而她作为常年睡在自己主人床榻底下的贴身婢女,也从未见这一对名正言顺的夫妻同房。

最先开始的时候,虽说这两位对于彼此间的相处非常坦然平静,看不出违和感,如同老朋友般熟稔融洽、理所应当,有种举案齐眉的感觉;后来,大概是要亲密些,至少千叶流连于他的书房,两人偶尔也会谈上一下午,下半夜的棋,偶尔虞相会客,她也会作陪,讨论同一本书籍,争议某一个话题,商量问题的对策,有着说不完的话,用夫唱妇随大概也说得通;再后来……

千叶无论冬夏起床得都挺迟,他会在下了朝会之后过来与她喝早茶,有时候阿蓟推门出来,就见着他负着手立在廊下看花,身着常服慵懒随意的模样惊人得平和;千叶阴天不会客,雨天不出门,雪天索性就不下榻,自从知晓她不爱这些天气,他也少在阴雨天出门;在外面见着什么有趣的事物,觉得她会喜欢,会叫仆人捧着送回府中;千叶受邀参加贵妇人之间的某种聚会,倘若他闲得早,也会顺道去接。

如果不是相爱的话,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

必得要喜爱对方,才会控制不住靠近她,注视她,与她相处——但是阿蓟从未见这两个人彼此之间出现过什么亲密暧昧的举动。

难道爱情在使两颗心靠近的同时,不会叫她们产生结合的热情吗?

阿蓟经历过千叶与单世昌不得已又不由己的婚姻,感受过千叶与恒襄近乎掠夺与制衡的故事,但千叶与虞相之间相处方式仍然叫阿蓟困惑而不安。

她觉得很不安,因为这不正常。

“不用害怕。”千叶曾悄悄地对她说道,“我走在正确的路上。”

阿蓟不明白,但她只是一个哑巴婢女,她说不了话,她也不需要明白那一切。

虞礼愿意叫千叶知道大寒的情况时,是成帝奄奄一息没法叫他更进一步试探的时候。

自从温皇后以那样惨烈的方式死去之后,这个被软禁后依然嚣张不可一世的帝王,虽然不顾一切报了仇,但他好像也失去了求生的力量,巨大的悲痛能叫人失却力量,无法阻抑生机从身体上流逝——他对于温皇后似乎确实是真爱,至少他的后半生都在致力于让别人不痛快,但温皇后之死,让他连唯一的乐趣都丧失了。

虞礼很显然对“皇子”有一些安排,他必须在成帝死前做成这件事,但他确信自己做不到,而他知道他的妻子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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