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想到一个五十三岁的男人,带着老花镜,紧紧盯着手机,用着手写输入,绞尽脑汁跟网友掏心掏肺的模样?。
就觉着不?值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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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横七竖八躺在沙发?上,等着看热度能不?能自然降下?去些,实在不?行就紧急公?关下?吧。
“嗳,却导终于消停了。老年人的作息不?是假的,说睡觉就睡觉嘿。”
好不?容易捱到了十二点,正当他们认为却福终于不?添乱的时候,越初手机却先响了。
越初:“欸是,您说…啊…行,您先别?着急,我?马上过去。”
这边才一撂电话——
“…医院,快点,你们联系院长那边,却导心脏病又发?作了,我?现在开车过去。”
雪渺:“我?跟你去吧。”
“不?用了,我?让应闲璋跟着就行了。”说完踹了旁边应闲璋一脚,“走了。”
应闲璋:“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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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内。
越初:“我?是说,如果真?有?什么危险的话,你们能不?能——”
宋衷摇头,“不?能,神明不?能干预现世生死。”
越初:“谭宏那时为什么就可以。”
宋衷:“谭宏不?是被现世害死的,邵青又不?属于现世,四舍五入等于他本来?就不?该死,救了便救了。你能救池怀寄,最后天道并未计较也是如此。却导不?一样?。”
宋衷在这种事上,惯是冷漠异常,哪怕现在手术室里躺的就是自己朝夕相处的人,她依然可以说出,不?能救,这三字。
雪渺看出越初的担心,“先看看医生那边怎么说吧,现世的医疗技术很好的,更?何况还是院长主刀。”
“病危通知都下?了。”越初烦躁得紧,“还能怎么说。”
宋衷不?愿招惹他,“我?去他爱人那边看看。”
越初这才想起来?打来?了之后便只?顾及着却福,倒是将家属忘在了那边,此时便也跟了过去。
这种时候虽说是说什么也没?用,但总比什么也不?做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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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位一眼?看上去就很知性的女人,即使知道她是同却导差不?多的年纪,但仿佛即使是岁月都是很温柔的拂过了她。
她比想象中镇定得多,见到越初来?了甚至浅淡笑了下?。只?是从她攥紧的掌心,抓乱的衣裳,面颊上的泪渍能看出,她比任何人都担忧。
“您先别?太担心了。”越初说得这话连自己都觉着没?趣。
夫人却顺着他的话点头,“他一辈子没?做过亏心事,不?会有?事的,老天爷不?会这么不?开眼?,神明会保佑他的。”
越初很想应是,一旁的宋衷却有?些不?自在的别?开头去。
神明不?在乎的,神明就算在乎也不?能如此的。
越初简单安慰了几句,却也知道现下?说什么也是无益,只?会让对方听着心烦,末了也只?是告诉她如果有?事来?找自己就是,千万别?嫌麻烦。毕竟却福算他半个爸的话,眼?前这位夫人还得算他半个妈了。
越初带着宋衷悄声离去。
走远了些宋衷低落开口,“你知道凡人为什么会祈求神明吗。”
见越初不?语,宋衷便自顾自地开口,“一种是对自己的不?信任,即使努力了依然会担忧会不?会达不?到目标。一种是对科学技术的不?信任,只?要现代医学无法安全有?效治愈全部疾病,那对于很多人而言,到最后便只?能将希望寄托于神明。”
“科学的进步,大抵就体现在,一点点将神明从思想中剔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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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渐亮了,却福还是没?从手术室里出来?。肉眼?可见的越初愈发?焦躁,不?断在走廊里踱步。雪渺还是宋衷也不?敢太造次了,尤其是雪渺才让越初数落了。二人只?敢小声交谈着。
宋衷:“幺儿以前生命垂危的时候,你师父也没?这样?吧。”
雪渺:“那不?一样?,那时候哪有?功夫顾上着急,不?都是我?师父亲自下?手吗。我?师父都没?法子,天下?哪还有?人有?办法,着急还有?什么用。”
“也是。”宋衷叹气?,转头去看不?远处靠着墙独自生闷气?的越初,“所以现在是什么,无能狂怒?”
“大概吧。”无论雪渺印象中的他师父有?多伟岸,现下?的越初无非就是个稍微厉害些的普通人,“但也没?什么不?好吧,至少?只?会是担忧或是埋怨,而不?是因为救不?到而自责。”
宋衷:“你们对你师父的包容度真?的这么高吗。”
雪渺:“彼此彼此。”
应闲璋看着越初凌乱的衣衫,下?意识伸手过去想帮他整理,但也被越初下?意识一巴掌打开。
“做什么。”
应闲璋:“衣裳乱了,祁宴要是看见,又要说你。”
“祁宴是什么吓唬小孩子的反派大坏蛋吗。”越初看着他那副顺从样?子,心底的火气?像是莫名被浇灭了一样?,一丝一毫都发?作不?出。
反倒憋得难受。
应闲璋将他领带解下?,越初眼?神中虽然厌弃,但并没?有?躲开。随后见应闲璋单膝跪下?,帮他整理好衬衣和袖口,又将裤腿顺平展。
“好了,你要是实在担心…到时候我?进去就是了。”
越初听到这话有?些错愕,低头的瞬间?,正好和应闲璋对视上,后者仍是笑得粲然,没?有?一点点神明大气?的样?子。
“什么。”
应闲璋起身,将领带重?新给他系了回去,越初极力后仰着脑袋,一点都不?想被他碰到,应闲璋全然不?在乎,系过领带还将领口整理平整,最后将西装扣子扣好。如此越初又是精精神神的了。
“嗯?起死回生而已啦,又不?是第?一次做了。”应闲璋随性笑着,“会没?事的。”
越初:“可是宋衷说——”
“放心放心。”应闲璋还是尽力给他顺着气?,“问题不?大,天道暂时还管不?到我?。”
越初:“但这和你的理念不?合吧。”
虽然他见天不?把应闲璋当人看,但他还是知道应闲璋的地位的。那位置上的人,该是最不?在乎现世凡人死活的。更?何况,应闲璋现在的身体状况,跟自己也差不?了多少?。
两个没?用的东西。
“不?一样?。”应闲璋仍是笑,“不?在乎是不?在乎,但在喜欢的人面前逞逞能,还是没?问题的。”
越初闻言皱眉,他习惯了在合同范围内与祁宴他们彼此要挟,假装享受这份自己掌控人生的快乐。可一旦面对应闲璋如此冒失且直白?的行径,他却又不?知该如何应付。
应闲璋看出越初又陷入了那份不?自洽里,但这次没?再顺着他,反倒在医院走廊里绕着越初小跑起来?,口中还大声叫嚷着——
“喜欢你!喜欢你啊!喜欢你!”
越初顿时什么情绪都被吓没?了,一把扽住他,“疯了,别?在医院里大呼小叫的。”
应闲璋傻乎乎笑着,对着越初张开双臂,“抱抱。”
越初一时迟疑,还没?来?得及嫌弃躲开他,胳膊上突如其来?的力道,却让他直接撞进了应闲璋的怀里。
“抱抱嘛!”应闲璋的声音从他耳侧传来?。
“放——”
“就抱一下?,就一下?。”应闲璋哄孩子一样?轻声念叨着,语气?极尽温和平缓且低微。
算了,要不?就随他吧。
越初被自己的念头吓到后便僵在了原地,任由应闲璋轻轻拢着自己,即使他说只?抱一下?,但三秒过后,他还是没?松开自己。越初脑子里开始转着这混蛋的一下?到底是多久,但克制不?住的困意让他意识到自己是中计了。
“好了好了,睡吧。睡起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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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扛,一抱。
心满意足走回了宋衷和雪渺那边。
宋衷:“天道的叛徒。”
应闲璋:“那你呢,师门的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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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初睡着期间?,祁宴回来?了一次,简单了解了情况,对于应闲璋准备做什么他也没?多管顾,只?说别?拖他师父下?水就是。
上课回来?的言语发?现家里出事,也跟着风风火火来?到了医院,虽然最后来?了也没?什么用,就跟雪渺坐在一起看对面应闲璋给怀里的越初唱摇篮曲。
言语:“一直是这样?吗。”
雪渺:“…嗯,往常比这过分多了。”
说话间?手术室的灯灭了,却福的爱人慌慌张张跑到门前,但迟迟不?见有?人出来?。
雪渺:“我?猜是院长不?敢面对我?们。他怕出来?被我?们弄死。”
宋衷转头去看言语,“看到了吗,活着的医闹。别?学她,无力回天就是无力回天,千万别?想着逆天改命。”
言语不?明所以,但还是配合着点头,果不?其然被雪猫猫瞪了过来?。
应闲璋多等了会儿,见还是不?出来?,琢磨了下?犹犹豫豫面露不?舍的将怀中孩子十分郑重?地放到了祁宴怀里,还认真?叮嘱记得一会儿放到床上睡觉,走路轻点别?磕了碰了的。
“醒来?后记得说我?爱他。”
言语:“他要做什么。”
雪渺:“谁知道呢,可能要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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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初后半夜稍微睡得有?些不?安生,好在祁宴坐他床边轻拍着他哄睡了一宿,早上才从医院离开。越初再醒来?时也都是第?二天早上八点了,坐起来?先问却福如何了。
雪渺:“说是手术做的挺好,现在转ICU观察了,虽说是还有?生命危险,但看院长神色应该是问题不?大。不?过医生嘛,他就是有?百分之九十九的笃信,也不?会把话说死的。只?说好好观察着就是了。”
宋衷:“哦,还说谁都不?许在医院里撒泼打滚胡搅蛮缠。”
越初本来?也没?准备这么做。
“对了!”雪渺将应九包的包子塞了一个给越初,“却导中间?醒了一次,可能是回光返照。我?以为他是要交代一下?后事,但没?有?。”
说是回光返照,但他们猜应该是应闲璋的原因,让人短暂清醒了一瞬。
越初:“说什么了。”
“他说…他说后面的戏份让池怀寄继续拍。还说别?让池怀寄有?太大压力,他可以胜任的。”
越初:“他都什么时候了还能在乎这些。”
宋衷:“没?事,他至少?也还交代了自己私房钱藏哪,还坦白?了自己把脏袜子都藏到了沙发?缝里。”
言语:哦,怪不?得刚才路过ICU看见了却福爱人一边哭一边骂人。还说什么为了逃避洗袜子竟然可以做出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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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初迷迷糊糊着点了点头,将身后的枕头拽过来?抱进了怀里,入手却觉着触感不?对。
越初:“应闲璋去哪了。这个枕头,不?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拾一的营养液。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