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景坐在桌边黑着脸,一把揪住陆风的尾巴将他提了起来。
“你是不是忘了我能听见你的心声,嗯?”
陆风一惊,糟糕!
他与主子结契后,只要主子愿意,他随时都可以听见自己的心里话。
从前主子从来都不会听他的心声的,今日是怎么了?
他最怕自己的尾巴被人拿住,四只爪子扑腾着,嘴里喵喵个不停,【主子我错了,求放过、求原谅!】
段景依旧不撒手,他就是心里不痛快,总要找人撒撒火。
他拎着他的猫准备去跟叶涟漪坦白,反正他已经知道了叶涟漪很喜欢猫,而陆风——
先是猫,才是妖,应该无碍的,大不了让他一直以本体出现就是了。
段景心里想通了,拎着陆风就要走,可是他的脚才刚迈出去,身体就突然顿在原地。
他一手捂着头,脑中那种鬼怪的嘶吼声又开始了,这两个月他过的很恣意,竟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陆风的尾巴突然被揪的生疼,他连忙化为人身落在地上,刚好接住要晕倒的段景。
他心里一惊,想起来今天是十五月圆之夜,而现在刚好到了子时,正是百鬼尽出的时候。
陆风连忙将段景背起来,“主子,我带你去叶姑娘那里,你坚持一下。”
段景脸色煞白,他握着安神珠费力说着:“不许。”
“可是……”
“莫要打扰她。”现在再过去会给她添麻烦。
陆风没办法,将段景挪回床上并设下一道结界,防止其他鬼怪窥探到段景的气息。
段景盘腿坐着,神情痛苦。
陆风暗骂自己没用,每当这个时候,他除了在一旁守着,什么都做不了。
十年间,几乎每个月段景都要经历一次十年前的噩梦,那是他曾经最亲近,最依赖的人带给他的,那个人——是他血缘至亲的父亲!
不知从何时起,他的父皇变了,变得冷漠、残忍,热衷于一切血.腥场面,从前最爱亲自教导他功课的父皇,变成了一个惨无人道的昏君!
他的母妃因为知晓了他父皇的秘密被关在阴森的冷宫里,那一年他才满十岁。
那时他好像一夜间就长大了许多,什么父子亲情,什么天真无忧,通通与他没有关系,他只想救出他的母妃。
大雪夜里,他在殿外足足跪了四五个时辰,浑身被冻得青紫,皑皑白雪几乎快没过他的腰际。
“求、父皇…网开一面,只要、只要你肯放了我、母妃,我愿做任何事。”
他被冻得说话都说不完整,却还坚持着,“我愿、换我母妃……”
沉重的大门被缓缓推开,那人一步一步走来,踏在雪地上的重量就像要踩碎他的骨血一般。
“我的景儿若早早就有此觉悟,你母妃也不必遭受这份辛苦了。”
说完,他的父皇一挥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两个黑衣人,将跪在地上已经失去知觉的段景带走了。
皇帝越来越不喜光亮,他的人将段景带到了大殿下的一个暗室里,那里面只燃了一盏灯,在昏暗灯火的照映下,皇帝的脸忽明忽暗,显得阴森又可怖。
他的嘴角挂着冷硬的笑,一双大手向段景伸过来。
“我儿是这世间唯一一个天生能容下鬼灵的躯体,当真是天助我也!哈哈哈哈…”
皇帝疯狂又偏执的笑着,这时段景才知道,做一个装着鬼灵的炉.鼎,需得他自愿才能成功。
为了救出他的母妃,他必须甘愿替他的父皇接受他所犯下的所有罪孽,让死于他手下的冤魂寄于他身——
所谓父债子偿,也不过如此。
此刻段景的脸上冒着细密的汗珠,他眉眼紧闭,整个人都陷入了噩梦之中。陆风在一旁干着急,却不敢轻易唤醒他。
他想要去找叶涟漪来,也不敢轻易挪动,若是他不在,主子被什么东西干扰了,可能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而他本想让影卫去将人找来,却发现影卫们都被段景派出去了。
陆风着急也无济于事,只希望主子能像原先一样,挺过来。
十岁的段景看着他父皇伸手按在他头顶。
“我的儿,在你成为鬼灵的炉.鼎前,你还需为为父做件事,你…可千万不要怪父皇啊。”
皇帝的神魂受损,只好用段景的来补,无数鬼哭狼嚎的声音钻进耳膜,段景头痛难忍,却一声不吭,死死的咬牙挺着。
他要活着,他要亲眼看到母妃平安!
皇帝咯咯的笑着,邪恶残忍、面目可憎,活像是杀人饮血的魔。
不、他就是魔!
突然,来自灵魂深处的疼痛瞬间占据段景的所有感官——
魂魄被生生撕裂,他亲眼看见他的父皇吸取着他的魂魄,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疯狂与贪婪。
——
“破!”
庄严浑厚,带着佛法的声音响起,段景紧闭的眼瞬间睁开。
他大口喘着粗气,“梦中”被撕裂神魂的感觉那样真实,就像又经历了一次。
他费力摘下手腕上的红玉佛珠——
“老和尚……”
此刻天已经大亮,陆风撤掉结界,欣喜的扑在床边,“主子醒了!”
段景缓了片刻,向后仰去躺在床上。
虽然又“经历”了曾经的噩梦,但这一次相较以往,并没有那么难以忍受的痛苦了,应是这佛珠与安神珠结合的效用。
段景浑身被冷汗打湿,筋疲力竭,他神情恹恹的对陆风说:“去为我打水来。”
陆风放下心连忙点点头,一溜烟儿的去忙活了,出门前还不忘留下一句——
“往后主子纵然再生气,也要记得留下至少一个影卫跟着你哦。”
段景忍着难受腾的一下坐起来,气的咬牙,他的猫真是越来越放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