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悠恬在一旁默默听着,想到自从来了这里录节目,自己的睡眠质量都好了很多,他莫名想到邵韶,向屋内看去——从院里他们的角度,只能看到邵韶的侧颜,绿色的发带垂在肩头,上面的镶边银色绣线闪着碎钻般的光点。
邵韶有着非常典型的东方骨相,清秀俊逸,但柔和的眉眼弱化了五官本身的攻击性,反倒给人一种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清冷感。但邵韶的清冷又有些不同,他的清冷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和陌生的防备疏离,而是他超凡的气质和自带的包容气场让人不自觉地也跟着静下心来。
阮悠恬没去深究这其中的关窍,是与不是都不影响他与邵韶交朋友,除了这些,其他也无关紧要。
屋里的邵韶似是感知到了自己正被注视,他抬起头,逆着光看向院外,然后粲然一笑。
贺言正拿着小马扎蹲在门槛旁边,眼疾手快地抓拍了这一张,他这几天拍了不少照片,俨然成了这处农家小院的专用摄影师。
贺言又对着院子里的方原和阮悠恬拍了一张,然后自己也侧身进了镜头,他很满意地看着自己作品,一边翻相册一边说:“等节目播出的时候,我可以同步放出这些花絮照片,太养眼了,怎么都这么好看。”
贺言说得不错——周原和梁放虽说年过四十,但早些年也都是不折不扣的大帅哥,就算是这几年身体略有发福趋势,但他们还算注意身材管理,五官又端正,看着尽是成熟男性的魅力。阮悠恬和邵韶都是清冷挂,却一个偏柔美,一个偏俊逸,自是两种风格。贺言年纪最小,阳光中带点不羁的痞气,满满的少年气。
这五个人,还真是不折不扣的养眼。
正做着红烧肉的梁放笑着大声道:“传群里一份,到时候我弄个影集,都给洗出来。”
周原也跟着说:“这主意好,四十天呢,多难得的体验。”
周原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往院外走,“差点忘了,我把猪板油落节目组车上了,明天就跟你们几个小的做猪油吃。”
贺言和阮悠恬过去帮着拿,三个人说说笑笑着走远,屋里的邵韶和梁放搭配默契,也有问有答地一边做饭一边聊天。
院里院外其乐融融,导演组在监视器后面看得喜欢,虽然综艺节目有碰撞才更有利于收视率,但他们《乡田》是慢综艺,这样难得的和谐气氛和好相处的嘉宾组成,自然也会成为一股清流。
好像他们也真的慢了下来,学着开始享受生活的乐趣。
晚上的时候,几人都不着急回屋睡觉。他们坐在院子里看星星,快到夏日了,墨蓝色的星空像是柔软顺滑的丝绒,本来幽深压抑的色彩却因为有弯月和星星的点缀,多了分浪漫和包容。
邵韶和鹦鹉一人一鸟都仰着脖子向上看,他在混沌山上避世几千年,看过的星月轮转都不知有多少,但此刻竟想不起来当时的情景。
邵韶并不是健忘,相反,只要他有心,所有在他生命中留下痕迹的东西都会被丝毫不差地刻在脑子里,保存永久的印记。可他现在想不起,并非不记得,而是那过往的山中岁月,大概也是重复得太过平淡了,以至于他的大脑都自动做了整理,把那些复刻版一样的日子存进了并不重要的分类。
邵韶的思绪飘远又飘回,耳边是其他人的轻声交谈,带着清清淡淡的尽是烟火的气息。
他仔细听着,这是邵韶不曾触及的领域。
周原和梁放正在回忆着上学时的昔日光景,说起几十年前属于夏天的蝉鸣、五毛钱一瓶的白梨汽水、教室顶棚的三叶风扇、气味热烈的塑胶跑道,以及跑着跑着就远了的几十年。
两人说到激动处还要手舞足蹈,眼里隐隐有泪光,但脸上还是大咧咧地笑着,差点一个趔趄从板凳上摔倒,两个四十多岁的大男人跟年轻了几十岁似的,好像透过只言片语,便又能抓住飞速流走的往日漫长,重新回到了久未谋面的年少时光。
邵韶默默听着,一边在心里描绘画面,他也好像被这气氛感染,也对这未知的别人的从前生出了几分憧憬和留恋。
“咔嚓”一声,贺言又在一旁捕捉照片,他看向闻声转过头的邵韶,扬扬手中的手机,示意照片拍得很好。
贺言的手机里有很多他们五个人的照片,大多是三三两两一起的抓拍,单人照片属邵韶最多,用贺言的话来讲,邵韶的颜值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不拍照太可惜了。
春夏交际的夜晚既有春日的生机,又没夏夜那般躁动,院子里还算安静,偶尔略过山间晚风,拂在心口上。
邵韶拉了一下披着的小斗篷,正是阮悠恬送他的那件。布料柔软针织细腻,邵韶拉紧领口,指尖勾着斗篷垂下的流苏,眼前是细碎星光。
他想,这一刻的时光,他一定会好好牢记,永远都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