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岑心上有些不忍,但是很快压制下去,他大声道:“小公爷,地上没有星星。”
祝久辞咬住下唇,低头转身踏阶离去。
“有。”
厢房里开光嘴转头对夏自友道:“小公爷没事。”他端起茶盏浅浅抿一口,“他与我们不同。”
祝久辞踏上流水游廊,琉璃阁的声嚣被隔绝在身后。
巨幅红绸仍静静垂立在玲珑阁中央,乐池中的琵琶少年已然散去,宾客席上只剩一两个身着并不华丽的散客,他们不时向南望去,旋即摇摇头,遗憾自己只能身处此间清冷大堂。
“小公爷!”阿念从镂花木梯上三蹦两跳跑下来,“梁公子回房去了。”
祝久辞点点头让阿念先行回府。
踏上木梯,吱呀的声音穿透空旷的大堂。
楼下传来阿念的声音,“小公爷不开心吗?”阿念乖乖站在楼下仰着头问。
祝久辞扶着楼梯把手转过身,“没有的,阿念。”
踏阶而上,视野中膝上青绸随着他的步伐晃动,余光能看见远处一抹红影。
从初始到现在,它从未变过。
踏上二层转过游廊,走上他分外熟悉的路。
游廊蜿蜒,在一扇扇雕花木门的尽头,梁昭歌背着光站在那里。
祝久辞鼓起笑容快步走过去,走近了才看清梁昭歌身上的绸缎有几处扯丝,袖口更是残破。
他怀中的琴完好无损,祝久辞伸手拨开他的衣袖,后者躲了躲,但他还是看见白净的手上有几处青淤,还有几个浅红的伤口。
祝久辞抬起头,梁昭歌笑着看他。头上的青玉簪子歪了,摇摇欲坠。
他本就瘦弱,抱着琴站在那里,浑身残破,更显得伶仃无依。开线的绸缎让他有一种颓废的美,厌世而孤绝。
他们面对面站着,其中一个人却在地下的泥淖里。
“昭歌谢过小公爷。”他轻轻开口。
“哪里谈得上谢。”祝久辞假装没有看到他一身狼狈,状似云淡风轻道,“上回我把东西落在这里了,取了便走啦。”
“嗯……”梁昭歌抱着琴转过身,伸手慢悠悠推开房门。
祝久辞跟着进去,左脚刚刚踏入,只觉踩到一片云上面,柔软不似人间,抬眼看去,整个房间都被铺上了厚厚的西域地毯。色彩浓重,图案异域,带着一种不可名状的宗教意味。
“脚还疼吗?”
梁昭歌轻轻放下琴转过身,“小公爷把我当花儿养吗?”
他走过去拉着那人衣袖往房里走,“京中怕是寻不出比这里还要软的地方了。”
祝久辞被他拉着,余光瞥见他的小木箱子放在几案上,旁边摆着一紫檀香炉,右首是翡翠青玉雕花小扇。
祝久辞脱开他的牵制走过去把小木箱拿起来,“扔到地上就行了,何须摆到案上,你也不嫌尘土。”
“墨香不染尘土。”
“随你怎么说,我已经看到几案上的土印子了。”
祝久辞提着木箱走来,并未在茶案前坐下。
梁昭歌眼睫一颤,开口问道:“小公爷才来便要走吗?”
祝久辞点点头。
梁昭歌突然起身站到他面前,抓住他衣袖。茶色的眸子隐隐不安地颤动,盯着他的眼睛不放。
红唇微动,似乎要说话,却迟迟没有开口。青玉簪子在头上微微晃着,真的快要掉下来了。
祝久辞笑着晃晃木箱子,突然踮起脚尖,伸手将他头上的青玉簪子扶正。
“挣钱呀,带你回家。”
梁昭歌失神之时,祝久辞转身离开了。
蓝尾喜鹊飞到窗沿上扑扇着翅膀,叽叽喳喳鸣叫。
房间内的人似乎没有听到鸟雀飞鸣,他站在原地,许久未动一下。
喜鹊振翅飞走,拍在木窗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梁昭歌骤然回神。他缓步走到窗边,将木窗关好,转过头看到墙上的挂画。
普通的山水,上面是山,下面是水。
他伸手捏住挂轴,手上的淤青与伤口落入视野,他停下翻转挂画的动作。
松了手,挂画垂回原位,在白墙上轻轻晃动。
他转过身,背靠着墙缓缓倚坐下去,破了丝线的绸缎堆叠在地上,看不出是衣物。
他突然感到喉咙一阵血腥,猛烈地咳嗽起来,指尖触到软毯,茶色的眼眸一颤。
细弱的腰肢软弱无力地弯折,他顺势扑倒在地毯之上,面额触着软毯,墨发散了一身。
他闭着眼,肌肤所触之地,皆是那人相送。
黄昏即将来临,天色堪堪维持着白日的光亮,远处天际已隐约染上金幕。
祝久辞走过巷口,几个大汉突然将他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