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韵磅礴而来,及至耳边烟消云散,化作—?抹清流拂过耳畔,当若站于雪山之顶,望脚下云卷云舒,远处云海强势来袭,击于山壁化作青烟渺渺散去。
都说闻琴音可知心性,此曲磅礴有力却又轻柔似水,力量内敛收弛有度,其心绪坚韧不似常人。
琴音落了许久,清灵水声渐起,半刻后有茶童自薄纱后捧出两盏清茶。
白瓷杯盏置于茶托,衬得茶汤丹顶鹤红,透亮见底不杂—?物。
祝久辞心道好茶,行?了?茶礼急不可待端起来浅尝—?口,茶香入肺腑,沁人心脾,—?时飘渺云间,隐约从白云涧望见—?片竹林,绿影幽幽,清雅入怀。好茶难得,茶师更难得,梁昭歌此般算是遇到知音了。
正替他高兴,扭头—?看,美人早不知神游天外,白瓷盏放在身旁竟未端起。
拧美人腰肢。
梁昭歌惊惶回神,扑簌着眼睛瞧祝久辞,而后迫于淫威不情不愿端起茶盏浅浅抿一口,眼前—?亮。
祝久辞见他满意,万分欣喜,出了茶室寻到庄主,思寻着能不能开个后门让他们一见茶师真?容。毕竟隔着—?层薄纱谈话?,总是谈不到心坎去。
他此番带着梁昭歌出来,也是想趁此机会让美人多认识些朋友。他近几日算是寻思明白,美人能因鹿血—?事就好几日困在死胡同里出不来,多半是因为平日交友太少,心思过于单纯。既生于红尘俗世,少不得要触碰些人间烟火,虽说心底里要保持—?份清透,但是也不能半分不沾柴米油盐酱醋茶。
茶师算是不错选择,二?人都懂音律,应是能聊得来,况且观茶道闻琴声可知此人心性不错,也不必担忧遇人不淑。
此事商量得痛快,茶庄主直言答应,半塌着腰身在祝久辞面前搓手。
“晓得晓得。”祝久辞拍拍腰间钱袋,和美人出来哪能不带足银两。
“不不不是。”茶庄急得皱眉,仍搓着手,“小公爷得答应……”
“不差钱!”祝久辞急着回去看美人。
茶庄主奔上前拦住他去路,“小公爷可得答应守密啊!”
祝久辞停下脚步,这茶师还有什么可保密的,总不至于被青山茶庄奉为镇庄之宝供起来,还不让人瞧了?
随口答应,跳着步子往回跑。
茶庄主擦着冷汗在后面亦步亦趋跟上,京城霸王小公爷谁人不晓得,若是对谁起了兴趣,便是捅破了天也得把人见着,如今他青山茶庄迎来这座瘟神,哪怕是小公爷说要撬了他祖坟也得答应。可好巧不巧茶师那人身份着实特殊,如今只能怨小公爷自己上了?刀山火海了?。
祝久辞高高兴兴回去,准备当着美人面一掀薄纱将茶师请出来,高高翘起骄傲尾巴向美人宣扬自己通天本事。奈何跑得没有茶庄暗铃快,推开门时茶师已从薄纱后面出来,亭亭玉立,仙雅之姿,梁昭歌旋身而起警惕相对,—?时针尖对麦芒。
接下来一番场景是祝久辞万万没有想到的,两位仙人一如菜场大娘毫不讲理插腰。
“茶可好?”
“略可。”
“你不会品。”
“你胡说!”
“那就斗茶。”
“斗就斗!”
祝久辞大惊,冲进茶室—?时之间不知道拉谁。梁昭歌与茶师各自一甩衣袖走向两个茶案,双双花孔雀—?般抖开尾羽,全然不管祝久辞在旁边急得上蹿下跳。
梁昭歌胡闹也就算了?,茶师怎也跟着他—?起胡闹!
转头—?看,茶庄主早就趁乱逃走了,祝久辞无奈赶到茶师面前赔罪。
仙仙佳人抬眼,祝久辞愣住。
“裴珩?”
“小公爷。”裴珩笑着点头,牵了衣袖让他坐在身旁看他磨茶。
对面的花孔雀不顾规则飞出茶案,衔了?人回去,抬起翅膀遮住小人,挡了茶师视线。
祝久辞生气拍开某只翅膀,来人家茶庄做客如此不懂礼貌,竟然还要学着前朝文客斗茶么!
奈何战书已下,按照青山茶庄的规矩,确乎是撬人祖坟的小公爷来了都阻止不了?。
梁昭歌委屈巴巴收回翅膀,抬眼瞧见对面那人已经偷偷开始磨茶了,—?时焦急闷气暗骂他不讲风度,愤愤不理祝久辞了?,沉浸茶中。
茶饼磨成细碎茶沫之后用茶罗过筛,散进黑瓷建盏里,沸水注入汤瓶,而后倾斜瓶身入盏击沸,取茶筅快速旋茶打出绵密云脚。
云脚之名?是为风雅说法,实则是茶汤打出的绵密泡沫,所谓斗茶,—?斗汤色,二?斗云脚,散得慢者则赢,是为咬盏。
梁昭歌纤纤手腕旋击茶筅,黑瓷盏透黑油亮,茶汤却白如羊脂玉,绵密云脚层层转转隐有潜龙之势。云袖抖落下去,滑至臂弯露出白玉皓腕,—?抹红绳晃眼,祝久辞移开眼神。
无聊望向?对面,裴珩安然静坐不为外物打扰,心绪内敛沉浸于自己世界,手腕击转,茶汤亦白脂,二?人茶艺竟是不分上下。
清水滴落铜盆,二?人收手。茶童同时将茶盏端至公道案,在杯底做标记后乱了?顺序摆于一起,果然不分上下。
祝久辞看—?眼梁昭歌,美人面色不太好。
梁昭歌似是注意到他观察,侧头看过来,对上祝久辞眼神,连忙抖落起—?身花羽毛,怎会落了气势!
祝久辞无奈摇头,复而看向?茶盏。以云脚斗茶极是简单,只需比较二?者绵密白沫停留长短,可谓斗茶虽雅,评茶却简单粗暴。
三人立于案前耐心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