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原野,若贪凉了可去哪里寻冰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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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白日里吃够了糍粑,祝久辞几乎没怎么用晚膳,若不是对?面坐着明黄龙袍的?天子,他断然不会把剩下几块云片糕塞进?嘴里。
梅逊雪放下玉箸,指尖摩挲金玉桌面不知在想什?么。
福筝察言观色,一眼就瞧出龙颜不悦,果断退到?老远处不沾染是非。
祝久辞傻乎乎还在原地呆着,不晓得对?面已然是风云搅扰,还自顾自地与云片糕斗智斗勇。
“不想吃就不吃了。”梅逊雪开口?。
祝久辞抬头,看见?圣上?目光,终于放下筷子不再戳那可怜糕点。
圣上?抿一口?温茶,慢悠悠道:“近日侍卫禀报,有人在渡清殿外徘徊。”
祝久辞一听即刻急了,登时探过身?子:“是谁!”
如今众人对?质子虎视眈眈,任何?一个行?踪诡秘的?人都是裴珩潜在的?危险。
梅逊雪悠哉放下茶盏,语出惊人:“是你。”
祝久辞哑口?无言。
“臣……”
“去看看他吧。”
祝久辞未料到?是这般结局,等自己反应过来时,人已经站在渡清殿外了。
守卫森严的?兵卫齐齐背转身?子,将?那宽阔的?殿门向他敞开。
福筝公公将?烛笼放在一旁地上?,冲他一福身?,算是尽了引路的?职责。
祝久辞跨进?殿门,暖黄烛火萦绕,桌案前温柔拭琴的?人抬眸看向他,怔愣片刻,绸帕落了地。
“小……公爷?”
祝久辞奔上?前抓住他衣袖,上?下左右摸着他看:“瘦了吗?近日可还好?可有人欺负?”
裴珩笑起来,抓住他的?手不让他乱动:“胖了些,小公爷没瞧出来?”
祝久辞停下动作?抬眼,盯着他面容看了半晌:“似乎是胖了些。”
裴珩扑哧笑出来:“小公爷养的?,能不胖吗。”他牵着祝久辞坐下,给他递上?茶盏,“今日送来的?糕点也太多了。”
祝久辞红脸,他白日贪嘴吃了糍粑,午膳的?几份糕点就全送了来。
“都吃了?”他问。
“嗯。”裴珩点头,“总不能浪费。”
祝久辞心虚喝茶,“委屈你吃那么多。”
“怎会委屈。”裴珩笑着摇头,转而起身?抱来古琴,又捡起那掉在地上?的?绸帕,抖掉灰尘复又开始拭琴。
祝久辞看那帕子边角已经染灰,忍不住道:“怎不用块新的??”
裴珩仍擦着琴没抬头:“渡清殿上?下只有这一块绸帕,可到?哪里寻新的?。”
祝久辞吃惊,转而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慌忙要解释,裴珩截住他话语接着道:“这古琴矜贵,偏要用绸帕拭灰才行?,若是换了布子,隔日琴音便差了。”
他将?帕子扔到?一旁,将?古琴放到?腿上?,指尖拂过琴弦:“旁的?新帕子自是有的?,但绸帕就这一块,只能将?就用了。”
祝久辞听罢,努力翻腾自己衣袖,裴珩按住他,“小公爷不必寻,这一块帕子就够了。”
“可——”
“小公爷怎么又婆婆妈妈了?”裴珩拍拍他手背,收回手重新抚上?琴弦。
“多谢小公爷。”
祝久辞低头:“对?不起。”
琴音断了,裴珩道:“我道谢,你致歉,这算哪门子回话?”
祝久辞难过掐自己袖子:“我在宫中亦帮不到?你,只能委屈你困在渡清殿,忍那——”
“谢谢小公爷。”裴珩温柔打断他,“若是没有小公爷,裴某此刻只怕还在啃青叶呐。”
祝久辞扑哧笑出来:“前些日子还真?就全是素食了?”
实在不信圣上?与他一个小质子较真?,不予他食物吃。
裴珩点头:“不过倒也赖我,是我特意说了不想吃荤腥,没想到?让你误会了去。”
祝久辞算是放下心来,趴在案上?,将?下巴垫在手背上?看他抚琴。
“小公爷近日可好?”
“嗯。”
“看来不太好。”裴珩得出结论。
祝久辞张口?就要反驳,裴珩接着道:“你我相识十余年,你的?小脑瓜里想些什?么可瞒不住我。”
“还在替我担忧?”裴珩将?古琴放到?一旁,认真?看他。
祝久辞点点头,垂了眸子落寞。
裴珩叹口?气,“如此的?话……小公爷可否帮我一忙?”
祝久辞登时亮起眼睛:“何?事?我定能帮到?!”
裴珩道:“自禁足以来,再不能随着太医院混出宫外,质子府的?花草都快谢了,这一月来唯独担忧此事,若是小公爷替我浇了花草,裴珩自是什?么也不忧心了。”
祝久辞叮铃铃点头,“简单简单,且包在我身?上?!”
裴珩笑起来:“小公爷可算不担忧了?”
祝久辞高?兴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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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宫一事没费多大周折,毕竟不久前祝久辞才在西市混了二十余日,与那刁民流寇斗得酣畅,此番圣上?也没询问他原因?,才听见?出宫二字就准了。
祝久辞感动得泪眼汪汪,被圣上?嫌弃赶出了殿门。
质子府坐落在安静的?街巷,如今南北大战焦灼,质子府前也不算安静,从东墙角走到?西墙角,祝久辞见?了不下十余种烂菜叶子,臭鸡蛋壳更是数不胜数。
不得不说百姓对?质子爱得深恨之?切,哪怕在战争饥谨的?日子,也要从全家牙缝里省下最后一口?饭砸到?质子府外。
祝久辞绕开那些烂菜叶子,踩到?一块大石上?熟门熟路翻进?去。
花草不多,却精心照管。
烈阳下,确乎有些蔫了。祝久辞从井边打来水,提着沉重的?水桶咣当放到?那几株可怜的?花草前,没寻到?水瓢,就直接双手捧了凉水撒过去。
清凉的?井水落到?枝叶上?,滚成一颗颗晶莹的?水珠落下去,草叶即刻鲜活起来。
祝久辞心里高?兴,这花草着实顽强,一点清水便高?兴得抖落枝叶,好生容易养活。
他又捧起一把水,忽然墙头刺啦一声响,他转身?看过去,一抹黑影从墙头一跃而下,明刀刺眼,直直向他杀来!
来不及躲闪,祝久辞惊惶把水泼向他,那人手腕一翻,水花四溅。明刀晃过,刀尖堪堪擦着祝久辞脖颈划过,冰凉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