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遥的心也沉沉地坠了下去。
震惊在心湖中掀起惊涛骇浪,让他心绪难安。
看这尸体的数量、伤势,与其说这里发生了一场战斗,倒不如说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
谢遥甚至能脑补出那种画面,绝望的村民怒吼着一次次发起冲锋,却被割韭菜般一茬茬砍倒。
敌人于尸山血海中闲庭漫步,步伐不徐不疾,动作优雅无比,漫天飞溅的血花也不能沾湿他的衣摆,杀死一个村民对他而言便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修者对于普通百姓而言便是下凡的天神,无边伟力之下,神要你死,你如何能活?
可是太残忍了。
太残忍了。
修行不该是如此。
正想着,谢遥眼前突然一暗。
一只修长的手从身侧探来,捂在他眼前,掌心温热。
阎铭低声道:“别看。”
“呃……”谢遥踯躅,“我没事,阎大哥你不必特意……”
尸山血海的确可怕,可他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是花瓶,说要跟阎铭风雨同舟,现下再躲在这人背后,岂不是当众打脸?
可还没等谢遥反对,脚下突然一空!
阎铭竟是强势地直接将他背了起来。
谢遥手忙脚乱,慌忙扒住阎铭肩膀,惊诧道:“阎大哥?”
“趴好。”
阎铭将人往上托了托:“自己捂好眼睛。”
谢遥还在挣扎:“我不,我可以……”
阎铭:“乖,听话。”
嗓音低醇而富有磁性,是一种隐隐带着宠溺的、轻哄的口吻。
动作也轻柔,仿佛不是将人背在背上,而是珍重地护在身前,捧在心尖上。
谢遥不说话了。
他耳尖有些烫,面上也烧,阎铭的嗓音像一根羽毛钻进他的耳朵,沿着耳郭轻轻描画,又痒又麻。
谢遥侧头倚在阎铭肩膀上,耳畔是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再望向脚下尸体时,纵然依旧觉得残忍,却不如一开始那般心惊。
“修行不该是如此。”阎铭突然开口。
谢遥:“嗯?”
阎铭沉声道:“无论什么原因,以强者之身,施暴于弱者,都令人不齿。”
谢遥心中微动。
他用余光扫过一地尸骸,沉默片刻,轻轻地应了一声“是”。
两人再往前走了几步,绕过一栋被劈成半截的石屋,天地骤然宽阔,骇人的场面猝然呈现眼前——那竟是一个数米深的大坑,坑中尽是孩童的尸首!
两三岁的,七八岁的,层层叠叠摞在一起,最上方是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面目清秀,娃娃脸,大睁着双眼瞪向天空。
他似乎是个修士,鲜血经雨水冲刷而不曾褪色,蜿蜒着从眼角淌落,赫然是两道血泪。
却是死不瞑目。
谢遥刚调整好的心情再度沉了下去。
“……丧尽天良。”
他五指攥紧,抓紧了阎铭的衣襟。
阎铭望着深坑,沉声道:“皇极宗会把事情调查清楚。”
查清黑袍人的过往,村庄的来历,抓住那个杀害百姓、焚烧山林的修士,为这村中上百性命报仇雪恨。
男人上前几步,长袖一扬,墨渊剑入手,剑尖从鲜血染红的地面重重划过,掀起沙尘万千。
他要掩埋这深坑,让死者入土为安。
可就在灵流涌出的刹那,一道灵光突然从大坑深处蹿出。
如离弦之箭,直射谢遥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