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笑?:“我看二哥平日里应酬很多,原来也不喜欢应酬的。”
谢珺无奈般笑着叹了口气,道?:“没办法,在其位谋其职,就算不喜欢,也得?做自己身份该做的事。怎么说呢?人生在世,得?到的同时必然也会失去,不可能由着性子为所欲为。”说着,好笑般摇摇头,“说出来弟妹可能不信,我少时其实只想做个教书匠,可后来发觉,在这个世道?,想安安稳稳做个教书匠太难,谁都能在你头上作威作福,我就只能选择弃文从武。”
采薇笑?说:“难怪二哥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拿枪的。还记得去年在码头第一次见,我二姐在车里悄悄和我猜您是做什么的,我们姐妹都猜你不是大学教授就是作家,哪晓得?您竟然是上海镇守使。”
谢珺听到她提起码头的事,面容不禁怔了怔。算起来离那时,还不满一年,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这么多年,他的人生一直在自己的计划和掌握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只有那一次,因?为一个荒谬的误会,彻底脱轨,让他亲手把自己看中的女人,送到了别的男人手中,偏偏还是谢家的男人。
他默了片刻,自嘲一笑?:“可惜那时候弟妹不信任我,同我说了一个假名?字,害得我一直以为你是应家六小姐。”
说起这事儿,虽然采薇看来不过?是小事,但到底没料到以后会成?为一家人,不免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说:“当时我看到家里的佣人追来,急着离开,便随口说了个名字,没料到让二哥误会了,后来想解释,也没找到合适机会。”
谢珺道:“这大概就是命吧!”
是老天爷对他作恶的惩罚。
好在他向来认为命由自己不由天。
采薇不知他怎么就上升到命不命上了,正怔愣间,忽然看到他转头看向后方,她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是柳如烟不知何时出现这花园小道?上,站在十几米处的地方望着两人。
谢珺先温和客气地开口:“龙太太,怎么不在屋子里和其他太太小姐们玩?”
柳如烟边不紧不慢地往这边走,边微微笑着道?:“屋子里有?些闷,三?姨太让我来花园走走,没想到会遇到二少和三?少奶奶。”
她今日穿得?也是洋装,很简单的白色纱裙,只化着淡妆,但在今晚一众太太小姐中,也足够吸引人的目光,现在在暗淡的夜灯下,款款走来,朦朦胧胧中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采薇心?道?,幸好自己是女人,不然遇到这样的美人,大约也只有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命。
她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看向谢珺,只见他虽然目光看着她,但依旧是一副君子如玉的模样,那眸子中的目光是温和而平静,不是欲盖弥彰的平静,而是坦然而有?礼的平静。显然他并没有?被这样的美貌打动。
柳如烟走到两人跟前,笑?着问道:“不知有没有打扰二位?”
采薇道?:“我也是一个人过?来,恰好看到二哥在这里。龙太太要逛花园么?我正好要回去,叫个佣人来带你。”
谢珺却笑道?:“不用了,反正我准备再待一会儿,我亲自带龙太太逛逛就好。”
柳如烟又福了个礼:“那就有?劳二少了。”
采薇说:“那我先进去了。”
谢珺点点头:“要是脚还不舒服,叫陈叔给你拿点药擦擦。”
采薇走了两步,笑?道?:“二哥的手法堪比华佗在世,已经没事了。”说罢挥挥手,转身朝灯火通明的洋楼走去。
柳如烟看着她亭亭玉立的背影消失在夜灯之下,才转过头看向谢珺,笑?说:“三?少奶奶不仅家世好模样生得?好看,看起来还是个通透聪慧的女子,三?少有?福气。”
谢珺点头,笑?道?:“我三?弟能娶到弟妹这样的女子,确实挺有福气。”
柳如烟睁着那双乌黑水润的杏眼,默默看了他片刻,又笑?开:“这园子该怎么走?麻烦二少带路了。”
谢珺微微侧身,伸出手:“龙太太这边走。”
柳如烟上前,他跟在她右侧,稍稍落后两步,是一个恪守礼节的距离。
一阵夜风吹过,一片法国梧桐的叶子飘下来,柳如烟轻轻伸手接住,笑?道?:“二少是从北京城过来的,说起来我少时也在北京待过?,这个季节的北京城风景是最好的,我儿时跟着父母去香山,看到满山美不胜收的红叶,回来兴奋了好几日,不知道这些年还还是不是跟从前一样美?”
谢珺道:“我上回去香山是前年的秋天,还是很美的。”
“是吗?”柳如烟把玩着手中的树叶,停下脚步,看了看那棵已经叶子已经落了大半的法国梧桐,转头看向身侧的男人,又福了个礼,“多谢二少亲自带我逛园子,龙爷这会儿可能在找我了,我先进去了。”
谢珺道:“龙太太走好。”在女人转过?身后,又补充一句,“龙太太保重。”
柳如烟头也不回道?:“有?劳二爷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