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穆殷跟长临带兵迎战安军,军营里近乎所有能战的将士全部出动,只留有少数伤病残兵跟几支巡逻队。
杜棋的名字本来也在此次的队伍名单里,但她临时说自己腰疼复发,趴在床上下不了地。
上回穆殷罚的四十军棍打的颇重,可能伤了根基,长临虽嫌弃她突然变卦但也没多怀疑,只叮嘱她去找军医好好瞧瞧。
若是治不好,以后可能就没有上战场的机会了,对于将士来说,当个不能杀敌的废人比死在疆场上还让人难以接受。
杜棋嘴上应着,对长临的关心颇为感动,大军临行前她还特意拄着拐杖艰难的出来相送。
她站在众人边缘,跟那些伤病混在一起也不显眼,没什么人注意到她。
穆殷扭身朝后看的时候,杜棋眼睛转动,随着她的视线跟着看过去,目光正好跟她一起落在营帐门口那个长身玉立的身影上。
纪尘。
对方身着浅青色,神情疏离淡漠,立在那儿宛如雨后翠竹般挺拔,好看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杜棋眸光微微闪烁,手指紧握掌心里的拐杖,力气之大,像是要把它掐断似的。
他这个安国的俘虏在晋国的军营里,竟然比她这个副将过的还要滋润。
别说之前被自己抽出来的鞭伤了,看他那气色,怕是什么伤都被穆殷给养好了吧?
怪不得穆殷下死手要罚自己四十军棍,原来是自己动了她想上的人。
什么尊贵的三皇女,晋军的主心骨,呸!
依杜棋看来穆殷并不比她高贵到哪儿去,还不都是见色起意靠下半身看男人。
可偏偏穆殷比她占了个血脉的好处,是皇帝的女儿,所以她不仅能堂而皇之的将人带走,还随手“赏”了她四十军棍,让她变成如今这幅人嫌鬼厌的模样。
若不是有纪尘这档子事儿,她也不会一辈子止步于副将这个位置,将来说不定能升成将军呢。
穆、殷,纪、尘!
杜棋阴翳的眼里淬出满含恨意的毒汁,这对贱人不让她好过,那她也不能让两人舒坦了!
那日练武场旁,穆殷跟长临说话的时候杜棋就站在不远处,对于她们谈话的内容偷听了一耳朵。
听长临话里的意思,似乎晋军战败跟穆殷有关系?
杜棋当时心思就活络了起来,在边疆穆殷能说一不二没人治得了她,可放在朝堂上,她就只是个皇女而已。
只要把这消息送出去,有的是人花心思对付她。
杜棋知道自己玩心眼使诡计不擅长,但宫中的皇女们有的是人精于此道。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搜集穆殷叛国的证据,若是能找到她跟安国往来的信件,那就更好了。
到时候自己检举有功,恨不得弄死穆殷的那位一定不会亏待自己。
那时候纪尘还算个什么,只要她当了将军,还不是想要什么样的男人就有什么样的男人。
所以杜棋听闻穆殷这次会随长临出征后,立马开始盘算着怎么装病不去。等穆殷她们离开后,自己就可以偷偷溜进营帐里翻找证据。
现在一切按着杜棋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大军逐渐走远,杜棋缓慢直起装疼的腰背,余光瞥见纪尘进了营帐后,立马把目光投向穆殷的帅帐。
杜棋不断的朝大帐靠近,找准时机后闪身躲过一支巡逻队,飞快的钻进帐子里,后背警惕的贴着身后的布墙,眼睛扫向帐内。
瞧见空荡荡的大帐里没有一个人,杜棋不由松了口气,她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刚才完全是屏住呼吸的。
毕竟穆殷的帐子,在她不在时从不许旁人进入。
杜棋压抑住激动紧张到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艰难的吞咽唾沫,视线落在正前方的长桌上,看着上面摆放整齐的公文折子,毫不犹豫的大步上前扑过去翻找她要的证据。
长桌上什么文件密函都有,杜棋心里又怕又急,担心有人进来,所以手抖的厉害,将东西翻的乱七八糟。
可越紧张害怕越翻不到她想要的东西。
杜棋深深呼吸,最后将视线落在砚台旁边那个极其显眼的红木匣子上。
这里怎么突兀的放了这么个东西。
她缓慢的伸手将匣子打开,就看见里头放着好几封署名空白的信笺。
杜棋狐疑的拆开其中一封看了起来,眼睛越看越亮,一封接着一封,看到最后恨不得仰天大笑几声。
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要说穆殷也是该死,这种通敌叛国的铁证竟然就这么公然摆在明面上!
只能说她自己要亡她自己。
杜棋把信塞进怀里,本来打算将翻乱的东西收拾一下再离开,谁知道却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吓的只来得及把匣子盖上,便闪身藏进旁边的屏风后面。
她以为来的可能是去而又返的穆殷,亦或是她手底下极难缠的阿九,谁知道来的却是纪尘。
杜棋眼睛转动,松了口气,余光随意瞥见摆在屏风后面供穆殷疲惫时小憩的板床,眼里露出别样情绪。
能被穆殷不惜叛国卖城花这么大手笔弄来的人,滋味一定极好。
就是不知道纪尘可看过这些信笺。
杜棋本来是想着怎么悄无声息的溜走,现在却改了主意,准备看看纪尘想做什么。
再说纪尘,穆殷离开后,他并没有迫不及待的去看她的公文密函,反而扭身折回到身后居住的营帐里。
纪尘在帐内找了一圈,挑挑拣拣半天,才勉强找到一把“利刃”——
用来削水果的小匕首。
好像不太锋利的样子。
纪少将军可不是怂包,既然穆殷敢给机会,他就没道理不要。
更何况穆殷跟长临几乎把所有人都带走了,剩余的少数伤病残兵对纪尘来说根本构不成威胁。
可以说,现在晋军的整个营地里,纪尘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但是上次被擒的亏吃的太大,纪尘现在做事谨慎极了,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军营里没人是他的对手,但万一碰到神出鬼没不知道跑去哪儿的阿七呢。
纪尘掂量了一下匕首,略微有些嫌弃,觉得它比不上自己用惯了的弓箭,但目前也就它勉强能用,便将它藏在衣袖里朝外走去。
手上有点防御的东西,心里多少踏实些。
纪尘抬脚朝帅帐走的路上,迎面正好碰到巡逻队,他紧了紧手指,本以为要先打一场呢,谁知道对方直接无视他继续往前走了。
不止巡逻队,凡是路上碰到的将士,没一个阻拦他或者开口质问他要去哪儿。
纪尘愣了一下,他可不觉得这些人既瞎又哑,仔细想想应该是穆殷提前交代过,所以他在军营里才能行动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