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皇帝转过身,拉起了沉重的木撞,撞向塔顶垂挂的大钟。只听“咚”一声悠扬的钟声响起,扑棱棱惊起了飞鸟。
皇帝撞了九下?,才停下?来。
他的目光望着庙前的群山,却?不由瞳孔一缩:“那火光是什?么?”
此时却?见脚下?的寺庙灯火瞬间点亮,许多僧人蜂拥而出,朝门口那火光涌去。而瞬间山道上亦出现了一道明亮的火光。
皇帝冷笑一声道:“都等不及了吗?”
裴公公探出头去,亦大吃一惊,只见这座高大的佛塔亦被?人团团围住,只是他们没?有举火,也不曾发出声音。
裴公公缩回头来,看着皇帝。这次出行,皇上只带了十几个暗卫。方才他还都派到了太后和曲寒霄身边。
如今皇帝与他竟落了单。
皇帝看着裴公公,忽然道:“当年太子妃从她娘家逃脱,跑去找车耀明,是你送的消息吧?”
裴公公缓缓跪了下?来,抬头望着皇帝道:“是。”
皇帝的目光变得十分凌厉:“当年我?躺在病榻上,几乎只剩一口气,你们都想我?赶紧咽气,好投靠新君,是吗?”
裴公公扣了个头道:“皇上,咱家的命是皇上的,绝无此事。”
“没?有?没?有你多次给太子通风报信?”
裴公公看着皇帝,缓缓道:“咱家只恨自己不曾亲自去,不知道那小太监到底说了什?么,怎么太子会举火自焚。”
皇帝目光更加凌厉:“好好,你这狗奴才如今是想要弑君了吗?倒是将实话都说了出来!”
裴公公叹息道:“皇上,咱家后悔不只是为了太子,更是为了您。若是当年咱家亲自去报信,太子不死,您也不会后悔了二十年。”
皇帝一掌擦着裴公公的头击了出去,裴公公的发冠都被?削掉了,瞬时披头散发,十分狼狈。但是他却?依旧望着暴怒的皇帝,目光中?并无恐惧。
皇帝气得头上青筋暴露,但却?不再动手了。
却?听裴公公缓缓道:“太后娘娘不肯跟您回去,说您不肯认错。”
“你也配教朕做事?”
裴公公凝视着皇帝,看着皇帝的脸色铁青,身子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当下?也顾不得了,立时爬了起来,为皇上顺着心?口。
他再也不敢继续跟皇帝叫板,忙道:“咱家错了,皇上您要打要罚,别?生气了。”
皇帝也没?想到自己急怒攻心?,竟然这般厉害。他平日?里?就经常发怒,但是那都是做给臣下?看的。
今日?他是动了真怒,他推开裴公公:“狗奴才!别?来假惺惺!当心?朕一掌劈死你!”
裴公公锲而不舍地又走了过来,为皇帝揉着心?口,也不再说话。
皇帝好不容易才缓过了这口气。他这次使劲儿推开裴公公,裴公公没?有再凑上来。
他微微闭上了眼睛,听着四?野的喊杀声,道:“你猜来的人是谁?”
裴公公没?有说话。
皇帝冷冷笑了道:“能调兵遣将,却?没?有任何风声传到朕的耳朵里?,说明他掌握了锦衣卫。没?想到老四?这样出息了。朕给他一半权柄,他闭门思过了半日?,竟将另一半也搞到手了。”
裴公公望着皇帝,终于道:“您暗中?调查太子一案的消息,走漏了。”
皇帝站在那儿,浑身沐浴在月光下?,他重新挺直了脊背,看上去依旧十分高大威武。
“景儿的案子,牵扯了多少人。要查就没?想过真能瞒住谁。”
裴公公浑身一震:“您既然什?么都知道,您如今为何还要以身试险?”
皇帝看着下?面越发闪亮的火光和激烈的厮杀声,道:“为何?当初那逆子若不是自戕,那是谁害了他?那林耀宗追查了这么多年,送上来的证据,朕岂能不好好用用。”
此时他们听到了塔楼中?传来了脚步声。
裴公公立时站起,挡在皇帝身前。皇帝却?伸手将他扒拉到了一边道:“又不会武功,别?添乱。朕看看哪一个的动作这么快。”
裴公公十分心?急,道:“皇上莫要嫌弃老奴!老奴即使什?么都不会,还能当个肉盾!”
皇帝笑了道:“滚!朕纵横沙场,啥时候要过肉盾,你再废话,朕将你扔下?塔去!”
来人的脚步轻灵,来得十分迅疾,转瞬之?间,已经听到他上了九层高塔。
皇帝不动如山,凝视着门口。
门口的阴影中?走出一个人来,十分英俊,与年轻的自己颇为相像。
老皇帝沉沉地道:“曲寒霄!下?面发生了什?么?你如今来是要救朕,还是杀朕?”
曲寒霄凝视着眼前的老皇帝。在这瞬间,他什?么都明白了:“皇上,您一直都知道,我?是太子曲梦景的儿子,是吗?所以您给我?赐姓‘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