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就知道,放了方靖远出去,肯定?会伤到一片老大?人。
这货就是个?大?杀伤力重型武器,跟床子弩一样,喷出去一扫一大?片。
这不,一群老臣跑来找他哭诉,搞得他也十?分头痛。
绘声绘色地?将方靖远在朝堂上的各种恶形恶状以说?出来后,朱尚书老泪纵横地?跪在赵构面前说?道:“老臣已?年过花甲,今日?遭这黄口小儿当堂责骂,如此奇耻大?辱,让老臣以后还有何颜面在官家?面前当差?不如归去……只?是舍不得上皇昔日?对?老臣的恩宠,特?来向您告辞!”
赵构揪着胡子,发愁地?看着他扑到自??膝前,怀疑他把眼泪鼻涕都抹上面了,有些恶寒,却也有些无奈地?安慰他,“是啊,不如归去,和我一样,颐养天年,省得操心国事,不也挺好!”
“嗝——”朱尚书哭得差点噎住,抬头望向他时?,老眼昏花得看不清他的表情,以为自??听错了,“上皇,您……您说?什么?”
赵构端起旁边的水果?茶,这是方靖远送来的配方特?制的,口感很好,酸酸甜甜喝着心情都好了不少,据说?里面富含什么维生素西,专门排铅毒,还有强身健体美白的功效,他喝了两日?感觉腹中轻松了不少,下意识地?对?这些老臣的哭诉就有些排斥了。
你说?你们要是有用,能压得那混小子翻不了身也就罢了,结果?被人指着鼻子在朝会上骂了,跑来找他哭诉,有个?屁用!
慎言慎言,赵构一边喝茶一边让自??顺顺气?,轻描淡写地?说?道:“既然说?不过,无颜见官家?,就不见呗。反正……又不止你一个?人挨骂,既然方探花说?你们尸位素餐,那就让他看看,你们平日?做了多少事,他……能不能担得起来!”
朱尚书猛然抬头,如闻当头棒喝,激动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没错,张太傅被气?得当堂吐血,这会儿还起不来呢,否则也会跟老臣一起来见陛下。这些黄口孺子,目无尊长,我等定?然要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厉害!”
“嗯,去吧!”赵构淡然处之?,又喝了口水果?茶,尝得出来的,里面有柑、橘、橙,还有些不知什么奇奇怪怪的茶叶,口感比食疗里的蒜蓉青菜好多了,老头们愿意去折腾,就由得他们去,反正他什么都没说?,眼下最要紧的是排毒,养生,性命第?一。
朱尚书得了太上皇的“旨意”,立刻精神百倍,从地?上跳起来就一路小跑着出宫,只?用了半天时?间,串连了四品以上的老臣二十?余人,齐齐于?次日?告假的告假,告老的告老,总之?一句话。
罢工!非暴力不合作运动!
方靖远一听就乐了。“嗬!老夫子们还真是讲礼啊!动口不动手,我喜欢。”
“你还有脸笑!”赵昚却犯了愁,“你说?要启用岳家?人,朕没意见,你跟人争论贞节礼义之?事,怎么就扯到女子生计干系国之?大?事上去了?还把老太师气?得吐了血,要不是朕替你撑着,你出门敢不带岳璃试试?”
“呵呵,所谓理不辩不明,微臣也是跟他们讲道理嘛!”方靖远当然清楚没有赵昚支持,自??根本别想撬动那根深蒂固的牌坊势力,理直气?壮地?说?道:“微臣有一说?一,说?得都是大?实话,陛下若是不信,我这里有近三十?年来临安的赋税账簿统计……”
“信!那些东西就甭给我看了!”赵昚连忙拒绝,上次他随口问了一句,方靖远就抱了一堆的账册过来,尽管他最后总结出的表格一目了然,数据鲜明,让人一看就能明白他说?的问题所在,可只?要一想起来那些数据从那些堆积如山的账册里得来,计算方式麻烦得他一听就头大?,心底还曾经暗暗庆幸过自??不用参加乡试会试,不用遇到方靖远出的那些刁钻古怪要人命的考题,结果?他就送上门来,手把手地?教他怎么做。
名师一对?一辅导是不错,奈何他从小到大?学?的是四书五经帝王策,可没认真学?过算学?,大?略记个?数能晓得户部开支和自??的私库出入就行,哪里用得着如此复杂的运算。
天下的学?霸各有各的不凡之?处,学?渣的痛苦却是一致的。
但凡学?不会的,统统消失才好。
方靖远也没指望他真的能看懂,作为最高领导,懂不懂数学?不要紧,懂得用人信人就行。
“根据现有的统计,因为前些年的连年征战,男丁大?量减少,所以先帝曾下令不得阻止寡妇改嫁,而女子二十?不嫁者则加收赋税,就是为了增加人口。国以民为本,若民之?不存,国将何在?”
话说?得很是直白,若是限制人口,不促进生育,常年打仗下去,人都没了,你这皇帝当给谁看?空壳国家?,还能称之?为国吗?
这可比后世的人口老龄化可怕的多,那时?候至少还有人在变老,而现在别说?老龄化,人均年龄不过四十?多岁,大?量的青壮年死于?战乱匪祸之?中,北方的良田荒芜,民不聊生之?下,看似南宋繁荣昌盛了,可其中隐患重重,若是不早些解决,迟早还要重蹈覆辙。
赵昚何尝不知,只?是先前被老臣们痛心疾首地?提及那些在靖康之?难中惨遭□□的女子时?,为她们的悲惨遭遇打动,才会默许他们的提议。可被方靖远这么一说?,他才转过弯来。
所谓礼义廉耻,前提都在人的基础上。
人活着,才能谈及其他,若是人没了,跟谁去讲礼义廉耻?
同理,仓廪足而知礼仪,对?那些百姓而言,吃饱了才能谈及礼义二字,若是连饭都吃不饱,挣扎在死亡边缘的时?候,口口声声跟他们谈礼义,那不是在救人,而是在杀人。
女子守贞之?事,看似小事,实则关系到天下百姓的生存基础,确如方靖远所言,若当真为了贞节二字将天下女子都束缚起来,困于?后宅,那还有多少人去耕种纺织?
更枉论如今临安城中有大?半的商铺摊位都是女子操持,肩负国之?赋税重则,减少了这些“劳动力”之?后,就必须从其他方面补充男子劳动力。
而如今,江南士族以读书为荣,上至官办学?校,下至私人书院,都是人满为患,从皇帝劝学?书中自有黄金屋开始,大?宋的全民读书热就流传至今,但凡有个?童生功名的都不会再下地?劳作,更不用说?那些靠着娘亲和妻子织布绣花供养的穷秀才了。
真要是断了女子的生计,也等于?断了这些人的上进之?路,连锁反应之?下,当真会动摇大?宋的根基。
方靖远摆数据,讲事实,抽丝剥茧般从给李氏立贞节牌坊行不行开始讲起,讲到以女贞限制天下女子恪守“女德”的后果?,就好像后世一个?喷嚏引起世界毁灭的推理一般,由小到大?,说?得赵昚不得不点头称是,算是彻底信了他的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