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念望着消失的人影,张了张往嘴,没说话,而后,把帽檐挪正,往下压了压。
*
林含接到电话下楼跟简念碰头的时候,她正手里揣着杯奶茶,百无聊赖的踢着路边的小石头。
林含把自己挽起来的袖子卷下来,“怎么突然过来了。”
她又望了一眼她手里的奶茶,二话不说夺过来晃了晃,“跟你说了很多次不要喝奶茶了,上镜显胖啊我的姑奶奶。”
简念倒也不留恋那只剩个底的奶茶,嘟囔了一句,“背影看不出来的。”
她望着那高高的写着浮衡经纪的大楼,仰的自己脖子都酸了才看到顶。
“倒是很久没回公司了。”
——“阿念回来了,正好,林含趁着你艺人在,公司这个季度的艺人宣传费用来财务部结算一下。”
简念把脖子从仰天望回复成平视,落在此刻正在说话的那个戴眼镜的姑娘脸上,她有点印象,是浮衡的财务。
她往后退了一步,附耳问林含,“林姐,我们没交宣传费嘛?”
“交个屁!”
林含直接甩脸暴躁。
“浮衡什么时候管过我们死活,这几年来什么时候给到过我们宣传资源,这笔钱,我们不交。”
简念一脸震惊,竟如此刚硬?
过一会她觉得有理极了,站在林含后面给她撑腰。
“对,没有宣传资源我们不交!”
那戴眼镜的财务小姐姐有些无奈,“林姐,这是公司规定,艺人团队每个季度都是要上交宣传费用的,您这不是为难我嘛,这也不是我说了算。”
林含把那撸下来的袖子又撸了上去,她往前一步,气势逼人,“那我今天倒是要看看,这件事情到底谁说了算!”
“走,阿念,今天林姐带着你上去给你讨回公道,我倒是要问问他们,之前交的钱是不是给他们买屁吃了。”
简念跟着颇有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架势的林含上了楼。
还怪狐假虎威的。
——
半个小时后。
简念搬着个几乎都抱不过来的纸箱子,里面装了乱七八糟的一堆办公用品,还重的要死,几乎是走几步就喘着气在后面问。
“林姐,不是说去讨回公道的嘛,离职算是怎么回事。”
林含在前面拖着一麻袋宣传物料,听到声音,把东西放下来,插着腰还是气呼呼地说:
“我不屑与他们为伍,所以我决定把他们炒了!”
“哪有这样的人,欺负我们没片没剧没流量就不给我们分资源宣传渠道,不管怎么说每个季度的宣传费我都交了,这不是白嫖我们吗,这种垃圾经纪公司,不签也罢!”
“现在公司所有的资源全部向方铭淮那边倾斜,你说别人也就算了,他怎么说也是你从小到大的朋友,哪怕从他牙缝里分一点,咱们也不至于沦落成这样。”
说到方铭淮的时候,简念心里一酸。
林含不知道他俩这半年来关系已经发生了变化,还以为他们只是从小到大的朋友。
“算了算了,人往高处走嘛,我也不怪他,总归还是我们自己要努力。”林含自我安慰了一顿。
简念看着刚刚跟财务部、宣传部、媒介部“近身肉搏”头发凌乱的林含,放下自己手里的箱子,走过去伸出手抱住她。
“林姐,对不起,之前的宣传费都让你垫付了。”
简念赚的勉强够自己生活,更别说分经纪人些什么让她去打点,这些年,林含不知道从自己腰包里掏出了多少。
被抱住的这人身体明显一僵,继而又拍着简念的背,“瞎说什么呢,那都是你之前赚的,姐是替你存着呢。”
林含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打开那麻袋口,把几个KT板拿出来。
“你看!”
那是不到十岁的简念,脸还没有完全长开来,茶色瞳,卧月蚕,灵气又古怪,更重要的是,脸上还没有那个伤疤。
“当年我们演了严番导演的《阳城故事》,你一炮而红,演出和邀请纷沓而至,我也因为你,成了炽手可热的造星经纪人。”
那是严导演退圈之前的最后一个作品了,直到现在,国内的电影在艺术价值上也不敢说能超过《阳城故事》。
简念看着那些应援物,上面都写着阿念最棒,阿念我们爱你,粉丝团取名念念不忘,呼啸而来的人流带来对她的热情和宠爱都彰显了过去的繁华。
如今却像是一种讽刺。
简念打量了一圈,心里却没有一丝波澜,只是不解道:“你带着这些干什么。”
在那些东西里,还有一个最显眼的奖杯。
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百花奖“最佳新人”此时正安静地躺在麻袋里,只露出一个让人觉得有些刺痛感的手柄。
那是十几年前的光彩和荣誉,如今却变成一堆废铁不如的玩意。
林含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说:“简念,我和你,从今天开始,就开始单干了!”
“单干?”
“对!”
你有没有信心!
浮衡千百号人都扶不起一个翻红不了的脸上瑕疵还治不好的女演员。
就凭一个半吊子经纪人和一个没资源的女演员……
林含带着眼里满满的战意望着简念,“有没有信心!!”
简念:“有……吧?”
“好,那你现在对着浮衡的大楼起誓!”
“起誓什么?”简念一脸惊恐。
“你说,等我下一次站在浮衡经纪的楼下的时候,就是我来收购的时候——”
林含说的老大声,在一旁修理草木的大叔都停下修剪机的轰鸣转头看她。
简念清了清嗓子,学着她那打着满满鸡血的样子,握紧拳头抬抬手臂给自己打气:“等我下一次站在浮衡经纪的楼下的时候,就是我来收购的时候——”
——收购。
简念在心里默默加了半句。
——收购纸板箱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