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五官依旧俊秀,所有的剪影跟简念记忆里?他的样子重叠,从如今变回年少,又从从年少变回孩提。
简念最后看了?方铭淮一眼?,一抹眼?泪,钻进?了?那树木遮蔽的小路里?。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从眼?眶里?淌出,她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若是她一个人,她一个人面对羌梧的时候,她也不曾害怕。
只?是她看到方铭淮把车子停成那个样子,对未知的恐惧却让他脑补出了?那惨烈的画面,她实在是不敢想象。
简念哆哆嗦嗦地强迫自?己要冷静下来,先是给110打了?报警。
“世贸环路,有人飙车,可能……可能会有车祸。”
挂完电话后,她凭着记忆里?的号码,给池砚拨了?出去。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换号码。
拜托,拜托,拜托一定要接。
电话响了?几声后,对面传来一声熟悉的“喂”后,简念才彻底哭了?出来。
池砚找到简念的时候,她正裹着块大毛巾,在煎饼摊里?吃相难看地往自?己嘴里?塞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上的新闻。
电视里?是今天?晚上的新闻。
世贸环路出现?恶性?的飙车事件,两人受伤,正在抢救。
汽车碎片落了?一地,残损的车身预示着这一场相撞的惨烈。
“阿念!”池砚上?。
简念咬着煎饼的五官定住,而后嘴巴一张,眉眼?耷拉下来,哇的一声就哭出来。
池砚赶紧上?,把她搂在怀里?,“我?都知道了?,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让消息提?泄露,让你受到惊吓。”
他摩挲着她的后背,企图安慰到她。
简念哭的哽咽,含糊不清地说着:“你不要再离开我?了?。”
“我?的错。”池砚对上怀里?那哭成一只?花猫的脸,“我?再也不离开你了?阿念。”
池砚:“好了?好了?,没事了?,我?们?回家了?。”
他低头,用手揩着她的泪水,“回去换身衣服,好好休息,睡一觉。”
简念随池砚回了?他原来在阳城的住处。
池砚给她放好了?洗澡水,她要去洗澡之?还是很紧张地攥了?攥池砚的衣角,“他,不会再出现?了?吧?”
“不会。”池砚摸了?摸她的脑袋:“羌梧涉嫌走私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的病房,受警方监控的。”
“那方铭淮——”
“他情况比较严重一些,但是好在也没有生命危险,你就别担心了?。”
池砚把她往浴室里?带,“阿念,一切都好起来了?,一切都过?去了?,把你的疲惫和紧张全部梳洗褪去,好吗?”
温热的水汽蔓延在简念周身,她闭上了?眼?睛,脑海里?仍然出现?刚刚的镜头。
她皱了?皱眉头,挥之不去。
接下去的几天?,羌家的事情引起了?相关部门的重视,针对这一个案件也成立了?相关的专案组。
也就是说现?在在医院昏迷的羌梧,哪怕醒来之后,面对他的也是法律的惩罚。
明明事情看上去?经了?结了?,但是简念有时候还是会做噩梦,梦到羌梧拎着自?己的衣领,问着自?己,为什么?不信守诺言,为什么?要离开他。
她把这一切归结于她一下子还没有从过?去的桎梏中脱离。
很快日子就到了?除夕的那一天?,池砚出门?轻轻在简念额头上吻了?一吻,安排她在家等他,他下楼去买菜。
除夕夜,他亲手下厨,做顿好吃的。
简念在家穿着棉拖鞋,围着围裙熬着骨头汤,没过?多久就听到敲门的声音。
简念没有多想,下意识地开门之后报以了?一个甜美的笑容,“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的笑容在看到来人的时候,完全僵硬在脸上。
*
池砚提着大袋小袋的东西回来,刚一上楼梯,手机就响了?。
来电是阳城警局的刘队长。
他突然就觉得眉心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就袭上大脑。
“喂,池先生,我?给您打电话是通知您,早上羌梧醒了?以后监控显示他?经逃出了?医院,我?赶紧打个电话来,等会我?们?就会派人来保护你们?防止嫌疑人报复,您就待在家里?一时半会哪都别出去了?……”
池砚没了?再听下的耐心,他拼命摁了?电梯,可是两个电梯都还在上去的状态。
他直接几步楼梯上跑上去,一边给简念打电话。
电话通,却没人接。
他有些慌了?神,用钥匙开门之后在屋子里?找了?一圈,“阿念!”
屋子里?无人回应。
池砚在桌子上发现?了?一个字条。
“蓬埠山烂尾楼——拿你的命来换。”
池砚连忙收了?纸条,下楼的时候给刘队长留了?个言,就朝郊区城外的蓬埠山去。
*
简念醒过?来的时候坐在一张木椅子上,她没有被束缚手脚,也没有被封口且蒙上眼?罩,她甚至还能自?由地走动。
只?不过?她能行动的范围很小,仅限于一个只?剩下一个小窗口的四面都是墙的房间里?。
她掂起脚尖往外看,远处是茂密的灌木,她好像处在一个被丢弃的烂尾工厂里?,一旁还有几幢更高的楼,楼层和楼层之间相互遮挡,你看不出来那些看上去死气沉沉的玻璃窗后面,到底还有没有藏着别的人。
铁门被打开,门的下框摩擦过?水泥地板因为生锈发出沉闷的声音。
简念回头。
来人手上还包扎着一堆纱布,因为来回的搬动他的伤口又开始流血,殷红的鲜血把他的纱布染红,然而他却像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样。
只?是不耐烦地扯着那些让他觉得碍事的纱布。
他简单地缚了?个结,压迫着神经和血管后,扯下来多余的纱布,扔在身后。
“走吧,客人都到了?。”
羌梧额间的发丝淌着湿汗,一甩头却依旧用他从来习惯的语气说话,
光听他仍然算的上是矜贵的声音,你不能把他和眼??这个狼狈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简念对自?己的位置没有预判,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外界求助,但还是努力保持着自?己的镇定,跟在他身后随着他往?走,“在警察眼?皮子底下,你都能逃走。”
“羌先生还是一如既往地神通广大。”
“那比不上你。”羌梧背着手,“论狠心,论手段,你简念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简念:“你今天?大费周章地把我?搞来,是为了?让我?听你夸我??”
“我?让人买好机票了?,一个小时后,我?们?就走,走之?,我?还有个心愿未了?。”
羌梧走在?面,身姿挺拔,说的话是运筹帷幄的样子,丝毫不像是被司法的封条封了?门面的样子。
“走?”简念笑到,“我?可没想走。”
?头的人突然停下了?行走的动作,他转过?身来,光从他头顶上照下来,把他的脸照的白惨惨的。
他居高临下地说到:“你很快就会想走了?的。”
“阿念,当一个地方充满了?你所有的痛苦的时候,你是不会愿意待在这里?的。”
简念还未来得及品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羌梧就打开了?对着她的大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扎着两只?羊角辫的小女孩,她的嘴巴被胶带封住,只?留着那双大大的眼?睛。
那双眼?睛,她见过?。
小小的那一团就好像是自?己的缩影,她听到动静的时候充满害怕和恐惧地往后退,想要拼命从一旁的大人身上获取安全感。
在她身后,有一个虽有些岁月痕迹,但相貌身形依旧曼妙的女人,她脸上是无法隐藏的惊恐,虽被蒙住嘴说不出话来,但却仍然用眼?神安慰那个小姑娘。
简念怔怔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不知道该如何摆放。
那女人听到声响后,看到了?一旁的简念,她的眼?神又惊恐变成了?错愕,继而迷失在一种迷惘里?,最后,她还是把头低了?下去。
而一旁的男人,始终难以相信地看着简念。
简念默默地扫一一眼?那个男人,对于他,她心里?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
说起来想起来的,他也没有在它?的人生里?,留下什么?浓墨重彩的痕迹。
她的姓氏,是偷来的。
若不是王越大着肚子嫁给简历,她也拿不到简这个姓。
至于她到底姓什么?,她不在乎,王越也不在乎。
但简历最后,还是在乎的。
因此哪怕是那次简念小时候的走失,对简历和王越来说,却算不得是坏事。
横亘在他们?感情中间的“别人的种”,在他们?的祈祷下完美消失了?,这难道不是一个令人兴奋的消息吗。
所以在面对简念的再次回归的时候,一家人的表面热情却有着极为隐秘的尴尬。
若不是那次,送简念去少年宫她意外出演了?一个角色,被星探看重。
他们?发现?了?她身上的“优势”,发现?了?她能带给这个家的“光环。”
……
简念偏头看着羌梧,“你把他们?找过?来干什么??”
羌梧透过??方的玻璃窗确认了?正对着他的位置上,他安排好的狙击手?经就位。
他转过?身子面对着简念,“你记得我?问你,我?哪点不如池砚。”
简念没说话。
羌梧好似也不需要简念的回答,自?顾自?地说到,“你说他了?解你的过?去,知道你的难过?。”
羌梧往?靠近,“但是他只?是知道,只?是了?解——”
羌梧一只?腿踩在一旁的石凳上,一只?脚立在地上稳住身子,他从自?己的裤兜里?拿出一堆零件,平置在面?的桌子上开始组装,“他从未想过?办法,从未想过?要从源头上去解决问题。”
简念看清楚了?,那是一把.枪。
鲁格LCR型手.枪。
他把枪.举起来,对着被他绑着的小女孩。
只?是随意一举,屋子里?那一男一女哪怕被蒙着嘴都着急地哇哇乱叫。
“瞧见了?吗,我?还没做什么?呢,他们?就紧张成那个样子。”
羌梧用枪.指着那头,自?己却倾斜半个身子跟简念讲话,手臂保持平直。
“你所有的不快乐,都来源于他们?,对吗?”
“你恨自?己不被欢迎地来到世界上,你恨自?己被最亲近的人利用,你恨自?己在他们?眼?里?不配得到爱,是吗?”
“那个小女孩,叫做简殊对吗?她长的是不是和你小时候一样。”
“你没有的疼爱和关心,她是不是都有?”
“简念,你是不是最恨她,我?先解决她。”
未等简念回话,羌梧直接扣动了?扳机,随着一声巨响,那头哭声一片。
简念瞳孔失焦,她惊恐地朝着小女孩方向看去。
羌梧始终没有把目光朝向那一家三?口的方向,只?是扭着头看着简念,他挑了?一下眉,“我?知道,没中。”
“你知道我?的枪.法的,我?去实弹射击俱乐部的时候,即使不看目标,也能全中。”
“我?故意的。”他收回了?枪,手指绕着枪柄转了?一圈。
“羌梧,你和我?的事情,跟他们?无关吧。”简念不忍再去看王越眼?里?的焦急和不忍。
简念:“要做到什么?程度,你才满意?”
“什么?程度?”羌梧站在窗口,看着车子由远及近最后停在楼下,“那要看他能做到什么?程度。”
说罢,大门处传来了?动静。
简念一抬头,就看到随之赶来的池砚出现?在那里?。
“阿念!”池砚看到她真的在这,心里?一下子反而没有那么?慌张了?。
他知道,羌梧从头到尾想要对付的人,只?是自?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