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蓝桦整个人就跟被雷劈了似的,都踏马傻了。
死而复生固然令人激动,但我好端端一人人民公仆,行得正站得直,哪怕死了也是为国捐躯的烈士,怎么转眼就成了犯罪分子?
别跟她扯什么“霸道总裁爱上我”之流的剧情,那些作者纯粹法盲……
落差过于巨大,以至于度蓝桦很想挣扎着爬起来,继续完成前身未竟的自杀事业。
“嬷嬷,”莲叶急得直跺脚,“恁老好歹把话说明白啊!姑娘别急,那不是没得手嘛!”
啥玩意儿?
度蓝桦直勾勾地望过去,黑黢黢的眼睛里阴沉的吓人,“现在,立刻,马上,把前因后果说清楚了,不然大家抱团死。”
李嬷嬷:“……”
莲叶:“……”
在求生本能的催动下,两人很快接力说完了各种细节:
当初肖明成妻孝一年过后去京城外散心,贼心不死的度小姐就设了个局,想直接来个生米煮成熟饭。要不怎么说自己的孩子自己清楚,多亏度老爷及时赶到,阻止女儿作死。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没过几天,京城已经有风言风语传起来,至于真相究竟如何,根本没几个人在意。
肖明成出身寒门,品性方正又不爱结党,得罪的人不少,但凡名声稍有损伤,莫说仕途再进一步,外头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就能跳起来把他生吃了。
度老爷也知道自家理亏,可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登门……
“他可真够倒霉的。”度蓝桦由衷感慨道。度老爷也是,上辈子得造什么孽才能养出这么个女儿?
要想化险为夷全身而退,除了答应娶原主之外,肖明成真的没有第二种选择。
肖明成虽年少成名,但毕竟出身寒门,又只是七品续弦,如果原主秀外慧中倒也能说一句匹配……但没有如果。
娶妻娶贤,换谁遇到这种事不糟心啊!
李嬷嬷和莲叶没想到能从自家姑娘嘴里听到这话,欣慰之余却也心疼,“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如今你们已是夫妻,日子还长着呢!只要姑娘浪子回头,石头人也能捂热了。”
度蓝桦听得直摇头,心道对你们来说或许来日可期,肖明成肯定不这么想:无期徒刑好好改造还能减刑的,他这直接就是剥夺权利终身还不得保释啊……
太踏马绝望了。
李嬷嬷和莲叶还要再劝,却听她道:“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你们让我慢慢琢磨琢磨。对了,这几天就别去打扰他了。”
从今天肖明成的表现和李嬷嬷她们的讲述来看,此人固然有着政客的精明和果决,却也难掩温柔宽厚,单纯从这一点来说,原主度小姐的眼光是真的不错。不然换个略狠辣些的,她们主仆几个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
就拿原主今天寻死来说吧,别说忍着恶心过来探望了,只要他封锁后院禁止出入,什么人磨不死?到时候随便找个水土不服之类的理由糊弄,天高皇帝远,哪怕度老爷再疼惜女儿还能怎样?
度蓝桦在心里暗自划算,她欠原身度小姐,而度小姐又欠肖明成……这借尸还魂的恩情固然要报,可难度实在太大了点儿。
罢了,慢慢筹划吧……
于是接下来一连十天,度蓝桦都在后院乖乖养病,就连李嬷嬷她们开小厨房做饭滋补也是从后门悄然来去,半点乱子都没惹。
然后肖明成紧张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泼妇定在憋大招。
“老爷,或许夫人真的改好了呢?”管家周伯试探着道,“人都说鬼门关上走一遭,多有大彻大悟者,您看最近夫人不也挺好的吗?”
肖明成捏了捏眉心,难掩疲惫地望了他一眼,幽幽道:“这话你自己说着都没底气。”
周伯语塞,挠了挠头,索性劝道:“老爷连日来也忙得狠了,夫人肯安分守己还不好?何必多费心神,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吧。”
肖明成沉默半晌,良久,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也罢。”
他出身寒门没有依仗,几年下来也只得管家周伯和随从阿武两个心腹,平山县衙那以两个捕头为首的三班衙役见他年青,并不十分恭敬,总要想个法子杀鸡儆猴才好……
说曹操曹操到,一个衙役小跑着进来传话,“大人,有人报案,说女儿失踪了。”
这是肖明成上任以来的第一个案子,他顿时精神一振,“把人带进来!”
来的是一对二十来岁的夫妇,男的叫张勇,女的姓王,家住本县双溪村。那张勇好歹还能撑着回话,王娘子却只是哭,肖明成数次问话都被打断,最后竟过分激动厥了过去。
肖明成立即吩咐人将她抬到后头偏厅歇息,又打发人出去请大夫,自己则先找张勇问话。
另一边,几个衙役刚把王娘子送到偏厅,出门就碰见了闻讯赶来的度蓝桦,忙请安问好,“夫人好。”
度蓝桦先确认了下肖明成没跟过来,“我听说有人来报案?”
远离京城之后,两人之间的烂账无人知晓,之前撞墙后负责诊治的也是度家带过来的供奉宋大夫,对外宣称水土不服,所以衙门众人并不知道这对夫妇貌合神离,闻言忙答道:
“扰到夫人了,有对夫妇的女儿失踪了,当娘的哭昏过去,大人吩咐卑职去请大夫呢。”
度蓝桦就笑道:“老爷也是急糊涂了,何必舍近求远?我娘家带的人里头就有大夫,就请他来。”
谁都愿意偷懒,那几个衙役面面相觑,明显意动,“这?”
度蓝桦笑笑,“就这么办吧,你们大人在忙,先别去扰他,回头我亲自同他说。”
听她这么说,那几名衙役便都应了。
度蓝桦忙让莲叶打发小丫头去请宋大夫,自己则径直进了偏厅,先观察了王娘子的衣着:半旧的棉布衣裳,头上只一支木簪、一朵边缘微微起毛的紫色绢花,全身上下的首饰只有一对陈旧的素银耳塞,面上没有任何妆品,双手因为常年做活粗糙异常,显然家境非常一般,基本可以排除罪犯图财的可能。
不多时,宋大夫来了,先给王娘子把脉,“身子骨本就亏损,又过分悲痛,扎一针就醒了。”
度蓝桦松了口气,“有劳。”
宋大夫打开随身针囊,闻言诧异地瞧了她一眼,旋即很欣慰地笑起来,“姑娘果然长大了,老爷夫人以后也该放心了。”
他子女缘浅,夫人逝后就没有再娶,某种程度上把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小丫头视为孙女,所以才愿意舍弃京城繁华,一把年纪还跟着来到这个偏僻的小县城。
度小姐性格刁蛮,他也十分头疼,谁知前些日子闹了一场之后,竟大彻大悟起来,不光主动读书习字,还亲自写了家书,虽然字迹十分难看……如今看来,果然是因祸得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