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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捉虫】卷宗文档(七)(1 / 2)


赵小黑住的地方叫柳叶巷,因常年青苔遍布绿油油的,又形似柳叶,两头尖中间宽而得名。

其实柳叶巷的位置并不算太偏僻,但它前头就是一溜儿高大的酒楼、戏院,甚至是青楼,阳光很难照进来,云汇府气候本就湿润,再终年不见天日,难免阴暗潮湿。

而且那些场所往往通宵达旦的营业,哪怕到了深夜也十分嘈杂,又时常有醉汉游荡、打架斗殴,正经人家很不愿意在这一带生活。

但很多职业的人喜欢,因为客流量大,所以住的都是人牙子、媒婆、匠人、戏子等下九流的人,流动性大,往来人员成分构成也非常之乱。

一行人先后与几波人擦肩而过,绝大多数都生就一副坏人脸,又贼眉鼠眼的,哪怕认出林家良的身份,点头哈腰赔笑时,看上去也十足扭曲。

林家良和带来的两个衙役都有意识地将度蓝桦护在身后,等人过去了还特意解释道:“在前半段住的大多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算纯粹的恶人,不过混口饭吃罢了。”

顿了顿,又意有所指道:“越往里的越恶,夫人要找赵小黑,还得再往里走。”

虽说这位度夫人盛名在外,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总觉得不大保险。今儿是自己带她来的,万一有什么差池,那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度蓝桦领了他的情,点头,“走吧,放心,我能自保。”

巷子弯曲狭窄,骑马反而不方便,一行四人已经先在前头酒楼那儿寄存了马匹,此刻都是步行的。

见劝不动,林家良挠了挠头,“行吧。”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半大小子探头探脑朝这边看,跟他对了眼后愣了下,似乎有些意外,然后立刻拔腿就跑。

多年职业经验让林家良心中警铃大震,结果还没喊出“抓”字,就看见眼前嗖地蹿出去一个人。

度夫人?!

她那身浅碧色的箭袖骑装几乎带了残影,好像眨眼的功夫就飘到另一个地方,让林家良不由回想起儿时在林间遇到的竹叶青蛇,悄无声息间发动攻势,势如闪电……

同来的两名衙役跟着跑了几步,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迎面走回来的度蓝桦,面面相觑:

这,这就完活儿了?

度蓝桦右手拧着一个不住挣扎的黑皮肤少年,左手死死捂着他的嘴,“你们认识吗?我怀疑他刚才是想去报信儿。”

那少年听了这话,挣扎的更厉害,口中呜呜出声,还想张嘴咬人。

奈何成年人的一个巨大优势就来自于体能,更何况度蓝桦精通擒拿格斗技巧,任凭他把自己扭成麻花,始终不能撼动分毫。

林家良又敬又畏地望了度蓝桦好几眼,跟看神仙似的,这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到黑皮少年身上,略打量了下便拧起眉头,“怎么又是你?这次是给谁报信儿?宋老鳖?孟大嘴?还是赵小黑?”

少年用力别开脸,做出一副随时准备英勇就义的架势,可当林家良念出赵小黑的名字后,度蓝桦还是能明显感觉到手下的少年身体僵了下。

“是赵小黑!”

少年猛地望过来,满脸都写着“你怎么知道?!”

度蓝桦挑了挑眉毛,“你还差得远呢!”

少年瞪圆了眼睛。

“看样是有不法交易,”抓鱼摸了个螺蛳,也算意外之喜,度蓝桦提了提手中的少年,“这小子怎么处理?你认识他家里人?”

说起这个,林家良也是头疼,朝手下一摆手,指了指墙角不知谁家的破旧石狮子,“先把人堵了嘴绑在这儿,等咱们处理完赵小黑再说。”

那衙役绑人的当儿,林家良已经带着度蓝桦快步往赵小黑那里走去。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经过刚才那一出,他已经非常信任度蓝桦的身手,并自动将其划到接下来的行动一员中,还主动解释道:“这一带住的都是混人,孩子也都是管生不管养。那小子的爹是个赌徒,早年给人打死了,娘怕带着他不好改嫁,偷偷一个人跑了……他为了混口饭吃,就给人跑个腿儿、放放风什么的,偶然实在过不下去了,还会去街上捡剩饭、做扒手。不过他年纪太小了,犯的也都不是什么大事儿,衙门也不好拿他怎么样,说也说了,骂也骂过,也打过,可,唉,也不管用。”

“既然他给赵小黑放风,肯定来人了,夫人,等会儿小心呐。”

“不过我瞧着他还不到十岁吧?”已经快到赵小黑的院门口了,度蓝桦加快语速问道,“怎么不送去善堂?”

林家良顿了顿,语气复杂道:“送进去多少回都爬墙跑了,说是要在家等娘回来。”

度蓝桦一愣,心中顿时被一种酸涩的感情填满。

她忍不住扭头去看远处那个被绑在石狮子上的瘦小身影。大约是知道不会有人来救自己,小少年已然放弃了挣扎,瘦骨嶙峋的脊背弯成一道弓,可怜巴巴地贴在石狮子上,在阴影中缩成小小的一团。

度蓝桦还要再看时,就听林家良道:“到了。”

林家良示意两个衙役去后门围堵,自己则跟度蓝桦守在前门,同时注意两边围墙,然后直接破门而入。

“原地抱头蹲下!”度蓝桦顺手抄了根棍子,指着院中正交谈的两个男人喝道。

墙角还有一个吊梢眉三角眼的中年妇女,身后蹲着六七个脏兮兮的小孩儿,大多神情呆滞,她见势不妙拔腿就往后门冲。两个男人也很是熟练的样子,直接上墙,然后被度蓝桦和林家良一手一个直接拖下来,摔在地上按住了。

“别动!”度蓝桦把那男人的双手反剪在背后,直接用膝盖顶在他背上,“姓名,干什么的?”

妈的,这是拐子卖人呢!

那人本来见她是个女人,还存有轻视之心,结果刚挣扎了一下,就觉得两条胳膊和脊骨处一阵钻心的疼,几乎没了知觉,“嗷嗷!来,来买人的。”

度蓝桦话不多说,空出一只手抓住他的头发,用力往地上磕了一下,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再说一遍?”

那人就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有些懵了,两行热流顺着鼻腔缓缓流下,连带着嘴巴里也泛了腥甜。

旁边的林家良用眼角的余光瞥见这一幕,忍不住跟着龇牙咧嘴的,觉得自己的头好像也跟着疼起来似的。

嘶,乖乖,夫人这一手哪儿学的?瞧着正经挺威风的。

“说不说?”度蓝桦对犯罪分子一贯没什么耐心,直接又来了第二下。

在条件艰苦的边境熬过的刑侦人员因为常年跟死亡打交道,身上大多都有几分戾气,下手也要比太平地区的人更狠,这是常态。因为会在边境流窜犯案的,多是亡命之徒,你不狠,很可能下一秒死的就是自己和同事。

度蓝桦穿越也有三年多了,来了之后发现因为古代地方官员权力集中,下头的捕快、捕头等行事风格同样粗暴,就觉得很合心意……

那男人唔了一声,张嘴吐出一颗带血的断牙,同时吐出来的还有破碎的侥幸心理。

“陈年,陈年!我是来卖人的,卖人的!”

“陈年?”度蓝桦嗤笑出声,“我还佳酿呢!到底叫什么?”

那男人都快哭了,失声喊道:“真叫陈年啊,不信你去问我爹……”

度蓝桦拧着眉头瞪了他几眼,“罢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们拐卖人口,现在人赃并获,死定了!

陈年被磕出血的嘴唇剧烈颤抖两下,心道不重要你还问?!

那边赵小黑一抬头,看见“合作伙伴”满头满脸的血,差点当场吓尿了,再看向林家良时忽然觉得此人竟是前所未有的和气温柔。

这,这哪儿来的彪悍娘们儿啊?下手简直比土匪都狠!

不多时,刚才逃走的那个中年妇女也被在后门围堵的两个衙役押送回来,三人都在墙角绑成一串,谁也跑不了。

“既然合伙做买卖,当然要整整齐齐才好。”度蓝桦手里颠着棍子,冷笑道,“还有没有同伙?!”

要从外地押送六个孩子,单靠一男一女两个人恐怕不够。

那几个人原本还不肯说,可在场之人都恨人贩子入骨,没有一个留手的,这个一拳,那个两脚的,一轮下来打得他们爹娘都不认识,只好交代了,说还有一个同伙,出去买饭去了。

度蓝桦心头一紧,对那两名衙役道:“不好,咱们把那放风的孩子绑了,万一给他们看见只怕要打草惊蛇,你们赶紧去巷子口蹲点,看见他说的那个打扮和相貌的人立刻就地抓捕!”

人贩子,有一个算一个,都该杀!既然今天被他们逮了现行,就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一条漏网之鱼都不能有!

那两名衙役如今对她佩服得那叫一个五体投地,听了这话,压根儿不看林家良,立刻抱拳领命而去。

林家良自己也没意见,反正这位有知府大人全力支持,自己还能咋地?

不多时,那两名衙役扭着一个面上带疤的中年男人回来,脸上满是兴奋和后怕,“多亏夫人当机立断,也是险,卑职才刚到巷子口,就见他提着几个油纸包迎面走来,看见卑职后扔了东西就跑……”

若再往里走,看见石狮子上绑着的少年,指定就叫他逃走了。

度蓝桦也松了口气,又用棍子狠狠往地上戳了戳,对中间那人问道:“你是赵小黑?我问你,三年前胡记商号的三少爷胡兴业被人杀了,两天后胡家是不是把他的两个贴身小厮卖给你?你转手把人卖去哪儿了?”

赵小黑紧张地吞了口唾沫,忍不住去看陈年慢慢肿胀到透亮的头颅,又想起刚才这群衙役下手的狠劲儿,吓得脑海中一片混乱,“我,不是,小人,小人夫人饶命啊,这都三年多了,小人一时半刻实在啊啊啊啊啊别打我别打我!”

度蓝桦的棍子刚举起来,他就嗷嗷怪叫起来,脸上的汗流得像下雨一样。

后面进来的两个衙役看着陈年至嘬牙花子,偷偷问默不作声的林家良,“头儿,那您打的?”

那会儿他们去后门堵那个妇女了,倒是没能亲眼看见度蓝桦动手,所以不知道。

林家良瞪了他们一眼,用满是敬畏的眼神望了度蓝桦一眼。

两个衙役:“……娘咧。”

在度蓝桦以理服人的宗旨下,赵小黑很快找回丢失的记忆。据他交代,当初是有两个人交到他手里,但当时已经被打得半死,且胡管家隐晦地表示,希望赵小黑不必管他们死活。

“大户人家里阴司多,但又不能随便杀人,久而久之,就想出来这么个法儿。”赵小黑缩着脖子,战战兢兢道,“这都是老规矩了,大家都知道,真不是小人的错啊!”

不能随便杀人,但主人家却可以适当责罚,至于后面奴才能不能熬过来,那就不干他们的事了。

度蓝桦眉头紧皱,看向林家良,“有这种事?”

这不是钻法律的空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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