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大婶见庄淑芬呆愣住了,捋起袖子,爽朗一笑。
公共水池里响着水流的哗哗声。
“是不是新媳妇坐花轿头一回,什么都不知道?”邵大婶大笑,“没事,都是这样过来的!”
头顶的灯泡散发着晕黄的光线。
她手一抽,把盆子里的水换掉。
红色大盆子很重,邵大婶一把把大盆翘起,水哗啦一声,顺着水槽飞快流泻。
邵大婶对着庄淑芬扬起头。碎花布衬衫。黑黝黝的大辫子盘着。
那双朴实的黑眼睛里带着笑意,眼角的皱纹是岁月的胸怀。
“有我们这些邻居在呢,别怕!”
庄淑芬心中一暖。
街坊邻居、左亲右邻就是那个时代重要的人,她虽孤身在崇城,但她身边有成千上百个的好人。世间的善意,莫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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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夏交至,树上蝉鸣。
杨毅成为车间主任已经一个月,是全厂车间主任中最年轻的一个,氨厂人对杨毅的评价没话说,没有一个不认可,其他分厂稍微有点质疑,这么年轻,能行吗?但是几次全厂开会打交道下来,他们发现,这位年轻人话语简洁有力,处事沉稳不乏灵活,关键节点上又隐隐几分杀伐果决。
不得不感叹,后生可畏。
氨厂厂长很满意。
他钦点的人不会有错。
消息传回来,空分车间的弟兄们愈发志气高昂。
“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新一代的接班人!”
杨毅从班长提升车间主任,他们地位跟着提升,走哪都特有面,别提多积极多有干劲。再加上喜事将近,空分车间的弟兄们早就凑好了份子钱。
给杨哥,就要包个大的,不包大的都没脸去。
说到成亲,空分车间的人无不羡慕。
虽说厂里结婚的了也不少,怎么平均到他们头上就没几个呢,杨毅是他们车间的主力,他徒弟王小忠紧随脚步,空分人发挥着玄学想象力。
“按这顺序,是不是杨哥结婚了,就轮到我们了?”有人摩拳擦掌。
“杨哥娶到了金花,那是不是我们也能娶到鲜花银花什么的?”有人期待无比。
这么一看,杨哥结婚真是天大的好事。
大伙们七嘴八舌,讨论着杨哥的婚事,这群小青年对杨毅有种迷之信心,认为杨哥就是他们前行的人生榜样。杨哥娶得好、过得好,他们说不定也能跟着娶到个好媳妇。
杨毅干着手中的活,随他们在旁边闹,只要不影响工作,空分车间机器震动嗡嗡响,但他对于自己和庄淑芬的私下感情从不在兄弟们跟前说。
这就是为何庄淑芬跟杨毅交往这么久,外界没传出过什么不正经的流言。
崇城盐碱厂八千多号人,加上家属一万二,闲言碎语稍不留心就众所周知。王姐都对王小忠说过,你杨哥真的很爱护淑芬。
午休空隙,其他人去食堂吃饭。
只有杨毅一个人留下来了,让徒弟随便跟他带点饭。
等一群人浩浩荡荡回来,发现杨毅还在焊东西。地面上数块钢铁皮,杨毅手拿着焊枪,一手戴着焊具,一手滋滋焊着钢板,焊枪火焰喷发,青色火舌直窜,钢铁上火花四溅,高温灼烧,地面被焊出黑迹。
大伙们眼睛看长点就眼花。
电焊这个活很不好做,有人曾经防护没做好,焊完之后数个小时被强光灼过的双目红肿疯狂流泪。
没有人敢小看盐碱厂的焊工。
随着滋滋火花,一个带着黑焰痕迹的钢铁正方体初见雏形。
大伙:“哟,这是?”
有识货的人辨识了一会:“哟!这不会是那个东西吧!”
其他人连忙:“哪个?”
“莫非是……水箱!”
比炉子更难做、需要耗费更多材料的水箱!
筒子楼里很多人有炉子,摆放在走廊上,但是家里有水箱的,那是十根手指头都数得过来。有水箱的人,可以直接一根燃气管道通进来,大火熊熊烧,烧好的水可以淋浴,还是热的,没有水箱的,只能去公共澡堂或是用木盆,夏天还好,到了冬天用木盆可真是冷死个人。
猜出水箱的那人望向杨毅确认答案。
杨毅将最后一条缝焊好,这才取下焊具,那张轮廓深邃的男人脸慢慢望向对方,锋利的眉目流露出一点笑意。
饶是空分车间的全是男人。
也被杨毅又匪又帅的男子模样搞到不行。
尤其是这个男人还会做水箱。
“妈呀,我想嫁杨哥!”有人爆发出内心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