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桑正要细看这起子人,哪里肯依,躺在姬长夜怀里撒了会子娇,便对小二说:“去,给我们寻个雅座。”
不消片刻,便有蜜饯果子香茶送来,叶桑见了眼前的点心,却实是提不起兴致来。
细细观瞧,已近子时,眼下却是各色人等群聚。叶桑心下凛然,想着眼下疫情如此,居然还有人敢聚集,这是对形势毫不上心。
她咂了两口茶,语气黯然:“回府吧。”
姬长夜以为她是败兴了,便没应声,起身抱着她走了。
茶楼的门仍是半敞着,有人进进出出,里面热闹得很。
次日白日再去看时,茶楼大门紧闭,一问,却道晚上开张。叶桑只心想,如此行事,实是掩耳盗铃。
又是戌时末刻,叶桑便又来,身后是几名亲军。
径直走进去,在茶楼正堂站定了,便言道:“各位,请听我一言。”
有人回过头来,见她仪态姿容不俗,更何况有侍卫带刀陪侍,心下凛然,便不再言语。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茶楼里鸦雀无声。
“按情,趋利避害当是本性,瘟疫传染避犹不及,为何群聚此处?乡亲们,于情于理,此时都该居家避疫,便速速离去。我是姬长夜大人的夫人,奉知府命前来此处劝导,还望各位自觉居家,闭门不出才是。”
语罢,叶桑上下望了一圈,“行百里者半九十。各位,当心性命。”
众人听了心下了然,即便有那贪恋不走的,审时度势,便也悄然溜了。
不过三日,白日禁足夜晚宵禁的命令便传尽清化府,百姓也自愿居家,再不敢出了。
“石膏三钱,杏仁二钱,桂枝三钱,茯苓二钱五分,甘草二钱……”
应着坊间更夫三更的梆子声响,叶桑正依着古方,取几样药材依次称了,一并摊在纸上,审度了一会子,接着又去对照医书。
看了一会子,她便摊开纸快速写着什么东西,头也来不及抬,便对一旁正在摞书的角梅说道:“有几味药材不够了,你再带几个衙役去药房取来,这是你们要取的药。”
话音刚落,手下笔便停了,一张字条递向角梅手中。
“是。”角梅连忙一手接了,另一手赶快把书摞好,揣好字条,便风风火火地出房门去了。
“少爷好。”
门外很快传来角梅问好的声音。
手里悬着笔,叶桑正对着一卷《金匮要略》出神,却发现自己突然陷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身边漂浮着姬长夜身上的味道。
叶桑登时脸红了,悄声问道:“要干嘛?”
“想你了,便来看看你。有何不妥?”姬长夜抱紧了,头探过去,望了望桌上的字纸,转头看向叶桑,虽无甚表情,但是眼里的关切和爱意却是快要溢出来了。
叶桑甜甜一笑,抿嘴说道:“熬了两日,今晚自是要成功了,再给我两柱香的时间,我便回房就寝。可好?”
眼珠转向夫君,却是正好跟身边期盼已久的这双眸子撞上了。
两人深情对视了一会,姬长夜轻笑着松开叶桑:“那我便在此处候着。”
说完,姬长夜端起叶桑桌上的茶盏,却是去为叶桑续茶水了。
叶桑冲着他的背影咧嘴一笑,便接着忙自己的活计。
太阳从雾蒙蒙的天幕之间探出头来,迎面便撞上了熬药升腾到高空的雾气,便连忙缩进头去,却是再也不出了。
北十里铺的治疫军帐里,几位老大夫把叶桑的方子递来传去,皆是眉头紧锁,接着就伸手比划开口讨论,却是十分投入。
有那么一二位脸色已然是不好了,看完方子愣怔许久,也不与旁人点评方子,颤巍巍地起身,从书架上捧下《伤寒卒病论》数卷,跟学徒一般,从句读开始,细细地读了。
那最年长的,自然是撑到了讨论结束。坐在椅子上,他端起茶碗咂了两口润了润嗓子,听着帐内嘈杂的声音净了,便声音嘶哑地开口道:“唉……伯高先师真真是个英明人物”
“诸位,咱们一起重读《伤寒卒病论》吧!”
众人闻言,俱是应了。
原来这叶桑是追原古方,将那小柴胡汤、五苓散、射干麻黄汤、麻杏石甘汤加减化裁并做一处,才做出来这治疫汤,无论是个中医理,或是实际效果,皆是极好,成效明显。
彼时,叶贾戎看着收容病人康复的信报在脸前垒得几尺高,心下一片痛快。
拨了拨茶盖,叶贾戎一脸轻松地对自家妹妹说道:“初来清化府不久,我便将整个清化府统辖的乡县全查访了一遍,有多少病人我是了然的。当时整个清化府的形势 ,可远不如此啊。”
叶桑此时正坐在椅子上吃果子,听哥哥夸自己,心下确实开心,又嚼了两口,才开了口,“单清化府内和城郊一带重病之人,照此下去,何时能大好?”
“不消五日。”叶贾戎十分自信,眼里闪烁着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