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钟寺离京城约有十多里地,位于京城的东南面,一路都是官道,是以,虽天色渐渐变暗,但马车的速度依然不紧不慢。
谢宝瓒歪在宽敞的马车里,哄着翠眉给她念书,“好翠眉,把《锦匣记》里头那段红被翻浪念给我听听好不好?这里又没有外人,我保证不在娘亲和嬷嬷面前说漏嘴,一定不会给你惹事。”
翠眉死活不上她的当,“姑娘,上次是谁在夫人面前说‘前凸后翘’的?姑娘还好意思说,奴婢和三位姐姐差点就被夫人发卖了。”
“怎么会呢?你可知道我挑你们四个美人儿费了多少心思……”
突然,马车一阵颠簸,翠眉猛地扑了上来,将谢宝瓒护在了角落里,问道,“庄平,出了什么事?”
外面已经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二人一上一下,对视一眼,谢宝瓒忙推开了翠眉,朝马车门口爬过去,透过缝隙,她看到一群黑衣人将一个身穿黑色披风的男子围住,那男子握剑,一个横劈挡住了黑衣人的进攻,趁着黑衣人的阵型有所松动,他跃马就朝前冲去。
明明看到了谢宝瓒等人,他若是冲过来,或许还可以分散黑衣人的注意力,但他却往相反的方向,势必就被黑衣人挡住了。
宝瓒看着他的背影,透着某种熟悉,那人一头鸦羽般的黑发被一根雪白的玉簪绾住,他在马上飞纵而起,一脚踢飞一个黑衣人时,侧脸上半边银色的面具便落入了宝瓒的眼中。
宝瓒的心跟着猛地跳了一下,或许,她在佛祖的眼皮子底下做的那个梦,正是佛祖的眷顾呢?
“把车门打开!”
翠眉并没有反对,依言打开了车门。谢宝瓒坐在车门边,她扣下了鞋面上的一粒珍珠,拇指般大小,边把玩,边看着前面的这场厮杀。
“姑娘,要不要提醒前边的人,让他们让路?”庄平在马车边拱手问道。
“不慌,先看看!”
那男子的身手固然不错,路数甚至还有几分熟悉,但黑衣人的数量太多了,俗话说,蚁多咬死象,时间越长,男子渐渐有些不支。
黑衣首领警惕地朝谢宝瓒这边看了一眼,练武之人目力都很好,他分明看到一个小姑娘坐在马车里跟看戏一样,在看他们打斗,也不知是谁家的小姑娘?
小姑娘眉眼精致,容貌绝色,即便是看到如此血腥场面,也不见有丝毫慌乱。不过,她身边的护卫们冷静从容,应是身手不凡之辈。
须速战速决,若是这些人生起了干预之心,他这次怕是又要失手了,可是,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机会了。一旦等猎物入了城,他们再想下手,就不容易了。
面具男子的胳膊上被划了一刀,血飚射出来,趁着他心神略有恍惚的这一瞬间,黑衣首领已是移位到了他身后,手中长剑朝男子背心刺了过去。
叮咚!
剑身上突然爆射出一片粉末来,黑衣首领连忙闭上了眼睛。高手过招,哪怕是一眨眼的失误,也会赔上自己的性命,显然,阎王已经盯上了这黑衣首领了,男子一个反手,剑身已经没过了黑衣首领的胸口。
宝瓒终于看到了男子的正脸,银色的面具紧紧地贴着他的上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如寒潭深渊,也如级夜里天边那颗最亮的星星,在那个梦里的时候,曾是指引那一缕幽魂向往往生的光明。
男子朝这边看过来的时候,车门已经关上了。车里,谢宝瓒打了个呵欠,“庄平,把这些黑衣人都抓起来,送往应天府吧,长得这么丑的人,有什么资格枉顾王法,□□就杀人?”
“是!”庄平举起了手,马儿撒开蹄子朝前奔去。
“阁下等是什么人?凭什么要管我们的闲事?”黑衣副首领架住了庄平的剑,不甘心地问道。
“不为什么,我家主子说了,尔等生得太丑了,太丑了还挡住别人的去路就不对了。”
这是什么理由?黑衣副首领直觉这些人是在欺负人,可是他没有证据,不是,他们都蒙着脸,对方是怎么看出他们长得丑的?
“别以为你们蒙着脸,我家主子就看不出你长得丑,要不是长得丑,你们会蒙着脸吗?”庄平说话间,已经将副首领砍下马,还不等这人直起身来反抗,就被谢家的护卫绑起来了。
头领捉住了,其余的人也很快就被绑起来,一个两个串在一起,串了长长的一串,画面颇有喜感。
面具男子坐在马上,愣了好一会儿,才催动马儿过来,拱手道,“多谢相助,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日后若有可报答之处,在下必定竭尽全力。”
“倒也不必!”谢宝瓒忙掀开车帘,趴在车窗上,盯着男子的面具,“只要你把面具揭下来让我瞧瞧你生得好不好,这笔救命之恩,我们就一笔勾销!”
男子在看到谢宝瓒这张脸的时候,略有片刻失神,听了她的话,他有些好笑,眼中的冰雪也消融了,“若是在下面容丑陋,姑娘是不是也要把在下栓在他们后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