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李长青道：“是可怜。”
他强行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来，“不知王爷跟我说这个是想表达什么呢？”
“我要说的伯父应该很清楚，难道伯父不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那只鸟吗？当年那件事情我略有耳闻，伯父被陷害，面临诛九族。后来是伯父的好友冒死进谏，才使的事情有一线转机。可是后来的事情我就不怎么清楚了，也或许是我当时年纪太小，这事情记不得吧。”
李长青的手指紧紧地扣桌子的边缘，有些地方出血了都没有发觉。
周围弥漫着死一样的寂静，李大宝有好几次想要走上前去，把他爹从回忆中拉回来。这最后他都收回了脚步。
这件事情是他爹心里永远的伤痛，搬到这里之后从来没有人敢提起。爹也一直在逃避，不愿意面对，或许是时候了。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李长青终于开口了：“最后皇上给了我两个选择，第一个是我死，以堵天下悠悠众口，第二是我辞官，带着我的妻儿老小永远离开长安，我永远不得再回去。”
“很显然伯父选择了后者。”
“帮我说话的那位好友，在冒死进谏的第十天就被发现死在了家里，家里的老小也通通都死了，官府调查说是马匪行凶。”
李长青冷冷一笑，“这个真相究竟是怎么样的，没有人会在意了。可我朋友一家究竟如何惨死，那些凶手比我更清楚。就像那些同党诬告我的证据，其实皇上是知道我是清白的，但他还是毫不犹豫的问了我的罪，因为他需要自己相信那些证据是真的，他需要一个理由，让我永远的离开长安。”
“我们犯了什么错！”李长青忽然变得咬牙切齿，情绪激动起来，“我们一心为皇上，一心为国为民，我们犯了什么错，到头来要落到这个下场？我朋友又犯了什么错，以至于要全家惨死，到最后也没有见真凶伏法。”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想不通，这个世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黑的能变成白的，白的怎么变成黑的。后来终于有一天我想通了，不是世道变成了这样，而是它本来就是这样。官场也好，江湖也好，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而他变成这样，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因为功高盖主四个字罢了，多么的可笑！
“王爷，你说我自己已经经历过那样痛苦又绝望的事情了，我还会让我的儿子再经历一遍吗？我当然不会。所以我宁愿他是个草包，我宁愿他什么都不懂，宁愿他是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只要他平安健康的终老一生，我什么都不求了。
“王爷说我是惊弓之鸟，我的确是，我害怕到一听到有人是从长安来的，我整个人就如坐针毡，如芒在背。我的确怕他，都到现在还不肯放过我，非要将我们赶尽杀绝！为了这个我成日的连觉都睡不好，整天都在焦虑之中。”
所以当李大宝回来跟他说了自己的想法之后，被他断然拒绝了。他不要自己的儿子再走自己当年的老路了。
“你说了这么多，我想问你，在这么多年的时间里面你有没有那么一刻觉得不甘心，想杀回长安，闯进皇宫里去问一问那个人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明明忠君孝主，却落的这个下场？因为你什么都知道，但是那个人却从来没有给过你一句实话。甚至在给你选择的时候都带着胁迫，显得那么的虚伪。”
有，当然了。他不止一次的想要杀回去，使自己的夫人和儿子又拉住了他。现在的平静来之不易，他不能太一手破坏了。
“那么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我知道你和伯母把他之后的人生统统都安排好了，他只需要按照你们安排好的走就行了，那你们有没有问过他想要什么呢？”
君无殇缓缓站起身来，“如今的朝局想必您也有所耳闻，这江山与我不过是探囊取物，易如反掌。我曾对他说过的话，今日就再对您说一遍。我觉得你的儿子非常优秀，在我心目中他是丞相之才。若有一日他为我效力，我必保他和李家一生平安荣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