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枫殿显然搁置了许久，破砖烂瓦的，也没有修葺。在金碧辉煌的宫中，显得如此泾渭分明，格格不入。
靳惟推门，扫了一眼杂草丛生的院落，确定没有看到其他人，才侧身进入。
“小菠……咳咳，七皇子？”
少年边小声喊着便踮着脚往里面走，却一直没听到有人应声。
院子里的房间损坏的非常厉害，蛛网遍布，乍一看，还以为自己进了鬼屋。唯独左边的那间门窗被擦洗过，破旧但很干净。
靳惟打开房门，入眼便是小孩趴在缺了一角的桌子上睡着了，手里还捏着半个馒头。
两碟看不到荤腥的菜盘差不多空了，一旁的油纸上剩了些鸡骨头。
靳惟环顾四周。屋子的房顶修补过，窗户换了新纸，木床重新打钉固定了，被套也浆洗得干干净净……
这些重活不是小孩子能解决的，再联系桌上的油纸包，多半是奉翊嘱托的宫人，偷偷帮忙做的。
靳惟将奉黎抱到床上，拿起靠在桌脚的扫把和抹布，动作麻利的打扫着剩余的地方。
奉黎听到动静，迷迷糊糊醒了过来。他看见穿着宫女服的背影，揉了揉眼睛，从床上爬下来道：“秋云姐，我来吧。要是被二哥看到，他又要打你了。”
小孩拽住“宫女”的衣袖，抬头的瞬间忽然被吓得退后了一步。
秋云可没有那么高的身形。
“你是谁！”奉黎浑身毛都炸了，厉声质问道。
靳惟起了戏弄的心思，故意捏着嗓子道：“我是谁？我是田螺姑娘啊~”
“田螺姑娘？”奉黎一脸狐疑，慢慢挪动脚步，准备看看来人的庐山真面目。
靳惟自然听得到声音，他没有避让，而是继续道：“就是你给点吃的，就会帮你干家务的神仙。”
“这个世界才没有神仙！”奉黎气鼓鼓道，拽着“宫女”的腰带用力一扯，仰脸怒目而视。
靳惟慌忙按住小孩的手，用自己的声音道：“哎，轻点轻点，别拽坏了，我还要还给人家的。”
奉黎脸上的表情瞬间跟川剧变脸一般精彩。
“阿……阿惟？！”小孩终于认出了来人，震惊道，“你你你，你是女人？”
“你才女的！”靳惟抬手弹了小孩一脑崩，“不这样我进不来。”
奉黎憋着嘴，似有无限委屈聚在了瞳眸中，却还是忍了下来，声音轻轻柔柔道：“我没想到你会专程来看我。”
其实只是来确认“止疼药”的靳惟，良心顿时一痛。
“你……”
他想问句“你还好吗”，可这个一眼就能看到答案的问题，未免太过多余。
奉黎猜到了问题，接话道：“挺好的，皇兄有让人照顾我。”
靳惟瞅着小孩故作平静的模样，只觉得胸口闷得难受。
他蹲下身，长叹了一口气，嘴巴张张合合，“我”了半天，竟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说什么？
说我会照顾你？
他连进出皇宫都难，哪里照顾得到。
说一切都会过去？
明明属于奉黎的苦难现在才刚刚开始。
奉黎看着少年，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的碎发：“阿惟来看我，我就很高兴了。”
“真的，这是这几天最让我开心的事了。你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靳惟没出息的酸了鼻子。
他怕被小孩察觉，故意起了个话题：“我找到柳晚了，她已有身孕，说不定明年你就当叔叔了。”
“嗯。”
“多大点孩子都要当叔叔了。”
“这就是别人说的辈分大吧。”
靳惟按着小孩的肩膀，突然一用力，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问道：“小菠萝，我带你离开皇宫。”
“然后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买个宅子，你和柳晚一起当个寻常百姓，好不好？”
奉黎眼睛亮得像夜空的星辰，他张开嘴，那个“好”字在舌尖转了半天，然后慢慢咽了回去。
“不行。”
不是不想，而是不行。
“我想阿惟好好的。”
“没关系，我会努力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