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兰拿着披风追出来,看见林萱一路小跑,追上缓步慢行的裴云瑾。
他们两人站在回廊上说话,衬得身侧皓月白雪皆失颜色。
惠兰忍不住开心的笑。
这份开心一直持续到伺候林萱就寝时。
乌黑的长发如黑瀑般披散在脑后,惠兰拿起白玉纹牛角梳,慢条斯理的梳着一头长发,忍不住哼起小曲。
“你今晚怎么一直在笑?”林萱蹙眉,看向镜子里傻笑的惠兰。
她都已经笑了快半个时辰,看起来倒也喜庆,可林萱担心她一直这么笑着,明天腮帮子会酸掉。
白玉纹牛角梳扫过发尾,惠兰抬起眼帘,看着镜中里那双探究的杏眸,“难道你不开心?”
“怎么会?”林萱回过头,想起高兴地事,便忍不住拉着惠兰的手说个不停:“都忘了告诉你,吕岳崧今天有多惨。”
惠兰有些失落,她们高兴的不是同一件事,惠兰不是很感兴趣的问:“有多惨呢?”
林萱却是兴高采烈:“吕守一那蠢儿子,居然自己要求手下刑杖时上四分力道,打得那叫一个惨,屁股肯定烂开花,不躺到元宵节下不来床。”
惠兰给她梳完头发,伺候她换上寝衣,听她说得尽了兴,才试探着问:“那裴世子收了你的两盒柿饼,你高不高兴?”
这有什么可高兴的,林萱说:“就两盒柿饼罢,他堂堂世子爷,难道还稀罕我那两盒榆林薄柿饼?我既已领情,他便知日后我不会与他为敌,遇上什么棘手事,也会大大方方来跟我谈合作。”
惠兰嘀咕:“怎么还是在谈合作,不都已经是朋友了吗?”
“朋友又怎么样?如今这世道,今日是朋友,明日便是死敌。狗皇帝跟溧阳长公主还是嫡亲姐弟,关系牢不牢靠?可如今宫里人连提她名字都会被剥皮。”
“你快别说话了。”惠兰吓得赶紧去捂住她的嘴:“以后别再提这个名字,我叫你祖宗行不行?”
林萱被她一句祖宗逗笑。
直到她点头保证,惠兰才松手。
腊月二十这日,林萱从皇后宫里学完规矩后,来到凌霄殿陪邧帝用膳。
邧帝刚临完字帖,吕思净正伺候他洗手,正愁找不到机会暗示林萱,邧帝心情很糟糕。
吕思净心急如焚,只听邧帝问林萱:“你规矩学得怎样了?”
林萱坐姿端正,不似平时那般歪着倚着,得意地道:“秦嬷嬷说我聪明,一点就透,还能举一反三,才半日便学完三日的课程。今日下午考核,考核过了便学其他的。”
“哦!”邧帝被她的笑容感染,不禁笑了笑,又觉得不对,故意板着脸问:“究竟是你太聪明,还是皇后选的教养嬷嬷不用心,在随意应付?”
哪怕她笑得眉眼弯弯,邧帝还没忘记,自己正在生气。
“皇后娘娘请来了秦夫人教我,秦夫人的弟弟是正山书院的山长,她自己也写书立传,懂的东西可多了。”林萱见邧帝对自己冷淡,似有所觉地看向吕思净。
吕思净才这才终于有机会向她示警。
林萱眼珠子一转,甜甜地冲着邧帝笑:“秦夫人说我聪明,陛下不信?”
她声音柔软,睁大眼睛时,眼睛里有波光粼粼。
又撒娇。
这是知道错了?
晚了!
邧帝心中有猫爪在挠,忍着不对她笑,故意狠狠吓她:“你既聪明,为何明知朕不喜你跟裴云瑾走得近,却还要见他?”
殿内气氛陡然陷入安静。
吕思净在一旁悄悄观察,今日陛下对林萱好严厉,气势迫人。
吕思净又抬眼看林萱,只她气势比邧帝更足:“是他主动来找我的,我难道还能将人赶出去?”
旁人若敢这样跟皇帝说话,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偏偏她是个意外,眼睛一瞪,猛地站起来,邧帝那迫人的气势便软和下来:“朕就随便问一句,没旁的意思,你别多想。”邧帝说完,吩咐吕思净上膳。
林萱却端庄有礼地走到邧帝案几前,用今日学的规矩向他行了一套全礼。
学了规矩就是不一样,应该早点送她去学规矩才对。
虽然邧帝今日打定主意要治她,可是一看到这张脸,他便怎么都狠不下心肠。
邧帝亲自扶她起来:“马上要用膳了,你这是做什么?”
林萱轻笑:“心里憋着气,没心情用膳。除非陛下说清楚‘旁的意思’是指什么?”
吕思净被那祖宗吓得腿软,他心惊肉跳地走到门口,吩咐送膳的人等等再进去。
邧帝反而像犯了错似的,小声道:“朕不过随口一提,你小小年纪,心思别太重,这不是什么好事。”
“陛下觉得我心思重?”林萱笑了笑,收紧肋,重重吐出一口气。
邧帝经常被内阁大臣气到头疼,莫天师便教他这个瞬间重重吐气的法子,很能有效控制情绪。
没想到,却被林萱学去了。
林萱哪怕学会了,也控制不住自己脾气:“这样好了,从今日起,我便呆在草樱小栈哪也不去!再有几天便是过年,过了年又要过元宵,过完元宵还有春日祭,这都是不得不见的场合。”
她顿了顿,道:“陛下把我杀了吧,要么您把裴云瑾给杀了也行,不然我们迟早得见面。”
“朕也没说什么,怎么就能把自己气成这样?”邧帝看她气得肩膀发抖,心里开始有些后悔,后悔没在骂她之前算一卦。
今日不宜整治熊孩子。
“我就生气!”林萱面无表情的看他。
“别气了。”邧帝牵着她的手,带她坐回案席上,轻轻拍打她的背,小声安抚:“快坐下用膳罢。”
林萱皱眉:“生死危机都还未解决,哪有心情用膳。”
“怎样才有心情用膳?”
“我现在特别生气,陛下得哄哄我。”
“怎么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