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他们就不用担心回不去了。
“走,直接去附近最大的魔城。”
既然想速战速决,尽快逼出虬婴,自然要把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
妖王带着几个大妖杀上魔域,攻破魔城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虬婴这里。
“他们是怎么渡过死梦河的?”虬婴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回过神后,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算了,管他们怎么过来的。不过是几个小妖而已,既然他们主动送上门,随便派几个魔王收拾了去吧。”
虽然上次在神陨之地,那些魔王都不是裴苏苏的对手。
但这里可是魔域,魔气充足,灵力少得可怜,妖族主动跑到这边,不是送死是什么?
可很快,传来的消息却让虬婴大惊失色。
“报——护法大人,妖王已经带人连拔二十城,不出三日,就要攻到魔王殿了。”
“什么?!”虬婴大怒,眼睛瞪圆,激动得语调都变了,“这些魔王都是干什么吃的?连个猫妖都打不过?”
属下战战兢兢,“不是,是那猫妖有古怪,她似乎不是渡劫期巅峰,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你倒是说啊。”虬婴心急如焚,恨不得给他一脚。
禀报之人身子抖如筛糠,惊恐地把后半句话补充完整:“她的修为,似乎已经迈入了半步神阶。”
虬婴脑子里嗡的一下,瞬间一片空白。
回过神后,虬婴难以置信地说道:“怎么可能?!前些日子她不是才刚突破到渡劫期巅峰吗?怎么会突然变成半步神阶?”
这两者之间的差距可谓是天壤之别。
渡劫期巅峰还只是拥有强大的灵力,可半步神阶则是意味着,拥有了近神的力量,那将会有何等恐怖的威力?
若那猫妖真的迈入半步神阶,除非魔尊亲自出手,否则,整个魔域谁是她的对手?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道威严清冷的声音,在他识海上重重一震。
“虬婴,出来受死。”
在这股威压下,修为低微的虬婴当即便吐出一口鲜血,殿内其他魔修也多多少少受了些内伤。
完全不需手下禀报的三日,此刻,裴苏苏便已经带人攻到了魔王殿门口。
虬婴面如土色,惊恐地往后退。
待那股威压一消失,他顾不上脸面,赶紧连滚带爬地往万魔窟跑。
只是一个照面,虬婴就已经确定,裴苏苏确实迈入了半步神阶没错。
先不管她到底是怎么突破的,眼下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定然不是她的对手。
为今之计,还是赶紧找魔尊商议,该如何应对。
*
裴苏苏离开后,过了整整七日,容祁才终于醒过来。
“你醒了。”弓玉一直守在床边。
听到声音,容祁立刻转头望过去。
看到只有弓玉一个人,他眼中的光芒迅速暗下去,唇角平直,明显很失落。
容祁强撑着从床上坐起身,靠坐在床头,掩唇咳了两下,虚弱地问道:“姐姐还未回来吗?”
“还早呢,从死梦河打到魔王殿,速度再快,起码也得一个多月。”
“可我听说,魔域里没有太多灵力。他们在那边待太久,力量消耗完了,会不会有麻烦?”
“放心,王上早有准备。”弓玉神色间写满了骄傲。
从拿下荆河渡开始,裴苏苏就一直在炼制补充灵力的丹药,还收集了许多灵器,足够他们在魔域使用了。
这么大的事,妖族当然不可能草率行动,只会在有了完全把握后再出手。
不过,容祁一醒过来,居然不关心他自己的情况,而是先问了王上……
这倒是让弓玉对他生出几分好感。
“王上临走之前,用妖力帮你护住了识海和丹田,还留下了珍贵的培元丹。等伤养好后,你除了失去修为以外,不会有任何后遗症,更不会伤到你的根基。”
容祁微微颔首,听到这个消息,也没什么反应,似乎对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在意。
只是,胸腔里的一颗心却不受控制地跳了几下。
姐姐心里是有他的,她不舍得他死。
容祁眼中笼上几分暖意,又问道:“步仇他们实力如何?”
对敌的时候,他们能否帮到她?
弓玉点头,眉飞色舞地说道:“步仇大尊可是妖族第二高手,实力强横,他也是有渡劫期修为的。要知道,现如今修炼到渡劫期修为的修士可不多,光我们妖族就有两个,还有魔域那个魔尊算一个,人族除了……”
说到这里,弓玉忽然一顿,翠绿眼眸定在容祁身上。
“除了谁?”容祁奇怪道。
“没什么,反正人族现在一个都没有了,而且人族从百年前就开始式微,连合体期和大乘期的修士都很少很少。在王上的带领下,目前来说,我们妖族的力量是最为强横的,”弓玉的语气很快恢复如常,“只要不对上魔尊,王上此行定然势如破竹,很快就会带着伏妖印回来。”
“可若是对上魔尊,她会不会有危险?”容祁的心立刻提了起来,眸中浮现出紧张。
“不会的。临行前,王上准备了神行符咒,就算真打不过,他们也能躲开魔尊,改用其他办法把伏妖印偷出来。你放心,王上此前还询问过精怪族的长辈,翻阅了无数有关魔域的典籍,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确保此行能够万无一失。”
裴苏苏向来行事谨慎,有的时候就连弓玉都觉得她太过小心了些。
明明王上有这么强大的修为,完全可以在整个修仙界横着走,可她却比任何人都要慎重,事事求稳,往往从一开始便已经计划好了退路。
这百年来,唯一一次意外,是上次在神陨之地,因为没料到魔域会有精怪族的叛徒,所以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或许是因为身上肩负着一族兴衰,所以容不得王上草率行事吧。
在弓玉一下子说了这么多之后,容祁明显松了口气,眉心的褶皱也渐渐松开,“那便好。”
关于之前拿他元婴入药那件事,他只字未提,心中全无芥蒂。
他唯一挂念的,只是裴苏苏能否安然从魔域回来。
弓玉盯着容祁看了一会儿,犹豫片刻,还是说道:“王上走之前让我转告你,她会帮你找到断元竹,让你重新恢复修炼的。”
本来弓玉不打算这么早把这件事说出来,想到王上因为容祁的事受了那么多非议,他私心里想让容祁再多受几天折磨。
可看到他对王上丝毫不怨恨,依然满心记挂着她,这说明王上对他的心思总算没有白费,弓玉渐渐改了主意。
那自己还是大发慈悲,早点告诉他吧。
“断元竹?”容祁闻言有些讶异。
随后,他垂下眼睫,出神凝望着身上盖着的锦被,低声喃喃道:“原来她一直在找断元竹,也是为了我。”
他还以为,是她自己要断元竹有用。
结果又是为了他。
在容祁敛眸沉思的时候,弓玉也在想事情。
想到王上与王夫感情甚笃,他不希望他们之间出现嫌隙。
于是弓玉多嘴劝了一句:“王上处处为你着想,你不要怪王上前几日那么对你,她也没办法。毕竟她是妖族的王,与魔域决战在即,她的一举一动都影响颇大。可即便如此,在大妖们的步步紧逼下,王上还是没把你交出来。
“你当时昏迷着,不知道王上为了护你,顶住了多少压力,遭受了多少非议。王上已经拼尽全力保护你了,不然你现在就不会只是失去修为,而是连命都丢了。”
容祁心中一涩,涌上浓浓的愧疚后悔,苦笑着道:“我怎会怪她?这件事因我而起,是我连累她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若不是他,事情怎会变成今天这个地步?
容祁转瞬间就想明白,裴苏苏前往魔域那日,为何要故作冷漠,什么都不说。
她宁愿让自己恨她,也不愿他得知真相后愧疚自责。
都是为了他,一切都是为了他。
即便他犯下如此大错,姐姐都没有责怪他,而是选择将所有压力全部扛下,不计后果也要保他一命。
她已经做到了,她能够做到的全部。
他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会怪她?而且他哪有资格怪她?
弓玉一愣,诧异道:“你想起你之前被魔气操控,伤害阳俟大尊的事了?”
明明容祁上次醒来的时候,还对自己在那段时间里的行为一无所知。
“嗯。”
容祁点了点头,之后便垂下眼眸,遮住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
这次醒来,他把之前缺失的记忆全部都想起来了。
突破元婴期的时候,是他亲手毁了那个傀儡。
上次突破化神期,也是他亲手将阳俟打成重伤。
与他平日的做派完全不同,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
可容祁知道,那不是别人,就是他自己,是恢复记忆后的他。
真正的他暴戾冷血,又狠辣桀骜,不容任何人挑衅。
根本不是什么被魔气操控了心神,只是他自己本性残暴,看到阳俟挑衅,下意识出手。
那样的他,真的会被裴苏苏所喜欢吗?
而且最后,他本来有机会趁着突破时充裕的魔气,彻底解封所有记忆,可为何……还是选择了停手?
回想起这段记忆,浓浓的不安和恐惧袭上容祁心头。
之前,他发现自己可以用龙族精血帮裴苏苏改善一些血脉,让她在妖力暴-乱时不那么辛苦的时候,就隐隐觉得事情不对。
若他以前便认识裴苏苏,为何从来不这么帮她呢?
——或许,从前陪在裴苏苏身边那个人,其实并非龙族,所以无法用这个法子帮她。
容祁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个高无灵力的凡人踩在悬于万仞高山之间的绳索上,随时都有可能摔下去,跌个粉身碎骨。
“弓玉,我以前究竟是何人?”容祁喉结滚了滚,忍不住问道。
放在床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紧攥的手心发汗。
“其实我并未见过以前的你,只知你与王上鹣鲽情深,感情甚好。至于其他的,等王上回来,你还是亲口问她吧。”
鹣鲽情深,感情甚好。
那是自然。
若非如此,她怎会处处为他着想,拼尽一切也要维护他。
可倘若……她拼尽全力想护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呢?
想到这个可能,容祁的心跳骤然一停,整个人如坠冰窖,脸色不由白了几分。
见容祁面色难看,弓玉以为他在担心无法回到过去,就劝道:“你可是在担心,无法与王上重修旧好?你完全不必担忧,王上继任妖王之位百年,后宫一直空悬至今,没人能代替你在王上心里的位置。
“等你回了妖族就知道了,妖王宫里,全都是你的画像。每到逢年过节,王上都会亲手绘制一幅你的画像,王上一直很思念你……”
弓玉越说那人与裴苏苏感情好,容祁心中的情绪就愈发翻涌得厉害。
他眼皮跳个不停,胸前剧烈上下起伏着。
为了不让弓玉察觉出异样,容祁只好先闭上眼睛,喉结艰涩地上下滚动,暂时咽下所有苦涩不安。
弓玉以为他累了,就停住口,转身离开了竹屋,没再打扰他。
竹屋内静得落针可闻,只剩下容祁一人。
良久,他才缓缓睁开眼,墨眸猩红,隐有水光闪动。
他死死盯着屋顶,仿佛要把它盯出一个洞来。
幸好他之前没将自己是龙族这件事告诉裴苏苏,不然就等于把自己逼入了绝境。
或许以前陪在裴苏苏身边那个人,真的是自己,只是他从前不知自己是龙族,也不知道自己的血可以帮她,所以才没这么做。
又或许,自己根本不是裴苏苏要找的人,她一直都认错了。
光是想到这个可能,容祁的呼吸就不由得加重几分,心中像是被狠狠一刺,鲜血淋漓,疼得厉害。
倘若,他真的不是她曾经的道侣——
那他是否可以,将这件事藏在心里一辈子,永远当那个人的替身?
当别人的替身,永远活成一个影子,也总好过……彻底失去她。
只要那个人再也不出现,就永远不会有人发现。
容祁知道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这个想法,龌龊又阴暗。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裴苏苏对他的好都是真实存在的,他不思报答也就罢了,竟还想欺骗她,伪装成她的道侣,留在她身边。
这世上哪有像他这样恩将仇报的卑劣之人。
可他早已对她心生贪慕,若是从未拥有过便罢了,偏偏他曾短暂触碰过与她心意相通的美好,如何甘心就这么放手?
想到除夕夜的糖葫芦,想到秘境山洞里那些旖旎的梦,想到那日月夜下的亲吻,想到他们一起经历过的一切……
只要他小心伪装,便能轻易得到她的喜爱,永远留在她身边。
只要他做那个人的替身,就能彻底拥有她。
这些对于容祁来说,实在是难以抗拒的巨大诱惑。
再加上,他天生就是执念深重,无可救药之人。
所以这个念头一起,就如同枯草荒原上的野火一般,一发而不可收拾,很快就占据了他所有心神,让他的眼神变得越来越疯狂。
须臾,容祁的嘴唇颤了颤,嘴角肌肉牵动,不太熟练地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之前裴苏苏给他看过那段记忆里,那个白衣剑修虽然平日里神情清冷,可面对裴苏苏的时候,总是眉眼温和,唇角带着淡淡的笑。
那么自己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学会像他那样笑。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正式开始!!!
以后就不在章节名里特意预警有虐了哈,因为小娇祁的好日子彻底到头了,虐才是常态(虽然他本来就没过上几天好日子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