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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2 / 2)


爷昨晚先给马大老爷请过安说回院子温书,后悄悄从角门溜出去,四更天不到已回府了。证人极多,从打更的到守角门的到跟着他出去的奴才。尤其今儿卯正二刻马三爷已立在大老爷跟前回话了,彼时孙溧还没赶到弄月阁。可知清早在弄月阁大喊杀人者绝非此人。裘良等问罢便走,留下马三爷面如土色身若筛糠。

马大老爷亲送客人出府门,薛蟠诵佛道“马施主,令郎年少不知世事。他若不愿意念书,逼了也无用。贫僧出个馊主意。”

薛蟠长得实在太像高僧,马大老爷忙合十道“请教师父。”

薛蟠道“令郎行三,爵位袭不到他头上。马施主让他念书取功名是为了他好,他不知道罢了。”

马大老爷霎时热泪盈眶,念了声佛“我的这番苦心竟是出家人知道”

“令郎偷溜出去会花魁显见不是一回两回,马施主半分不知。可知令郎颇聪明,只没使在念书上。马施主若舍得,莫要心疼他,丢去庄子里种地,让他在种地与念书当中则一路而行。贫僧相信,令郎会选念书的。”

马大老爷怔了怔,半晌笑道“委实是个法子。不种地哪里知道念书难得。”

薛蟠微笑道“如今这世上当爹的多半以为,我的苦心不告诉孩子、总有他明白的一日。殊不知等到那一日许多事都来不及了。何不明明白白说与他听”乃合十行礼离去。马大老爷立在治国府门口感慨万千看着他们渐渐没了影子。

众人又赶到弄月阁。早上刚没了位花魁娘子,此处跟没事似的,该吃酒吃酒、该唱曲唱曲。众粉头一见裘良进门便红袖频招,老鸨子依然笑若桃花四处拉拢客官。薛蟠一个身材高大容貌俊俏的年轻小和尚立在当中十分惹眼,有个粉头径直上来拉扯。裘良立时往旁边闪避了一步,他手下那群文吏捕头也跟着躲开一步,兴致勃勃瞧热闹。

只见薛蟠脚尖一点身形一晃,那粉头拉了个空。怔了怔,粉头看看自己的手,再瞧小和尚就在身边合十而立,忙再扑过去。人影一闪,她又扑了个空。“阿弥陀佛。”薛蟠垂着眼皮子道,“看戏的诸位大人官差,差不多就得了。”

裘良哈哈大笑。老鸨子方才也看得瞠目结舌,忙喝令粉头下去。乃请裘大人等后院吃茶。裘良将此案从头细问。

老鸨子言道,中秋节时郑酥儿推却各色王孙公子邀约,独身去京郊寺院赏月。不曾想与一位举人公子好上了,好得满楼皆知。过了重阳楼里才听说那人名叫孙溧,江苏人,因病误了今春会试、如今孤身住在客栈等下一科。老鸨子不知见过多少粉头花魁将从良之心托予举子,并无一人得偿所愿,遂也劝过郑酥儿。奈何她跟迷了心窍似的只字不听,还赠给孙公子许多银两首饰。老鸨子气得日夜指桑骂槐。本以为她只会伤心破财,不曾想连命都丢了。说着,老鸨子拭起泪来。

又说起今儿早上。干她们这行的皆睡得晚起得迟,老鸨子亦迷迷瞪瞪的被人喊醒。随意穿了袄子爬起来,外头已乱作一团。问了半日才知道,孙溧大清早赶来找郑酥儿,不想拿住她与客人炕上酣眠,怒火中烧竟将郑酥儿掐死了。老鸨子吓软了腿,赶到屋中已不见了客人,就看郑酥儿死在炕上、孙溧倒在地下。遂命报官、将孙溧关去后头柴房。

裘良乃问“谁告诉你郑姑娘是孙溧所杀,他又为何晕死。”

老鸨子道“是客人说的,他为救酥儿将姓孙的打晕,却太迟了。”

“客人可是治国府的马三爷”

“正是。”

“客人呢”

“吓得回府了。”

“客人离开你们这儿是什么时辰”

老鸨子想了想“约莫卯时六刻。”

裘良悠悠的道“马三爷卯时二刻已在他们府上。”老鸨子一愣。裘良又道,“且他丑时之前便回去了。”

老鸨子赶忙喊了个护院过来,便是早上与那“客人”说话的。裘良将马三爷之形容、身量、昨晚的衣着与他所见一对,全然不同。偏那人自称马三爷。裘良忙令将这护院送去衙门、帮着画师画影图形。护院走后,裘良又问还有谁见过“客人”。老鸨子忙又喊来一个龟公两个护院两个粉头。裘良挨个儿问他们,所述“马三爷”皆一样。

裘良又问郑酥儿可有贴身侍女,老鸨子便喊来她的随身小丫头清清。这孩子只有十二岁,怯生生的。薛蟠不禁摇头念佛。谁知她咬了会子下嘴唇,直往裘良跟前跪下,磕头道“大老爷,我们姑娘不是孙公子杀的。”

裘良眯了眯眼“何以见得。”

“我虽讨厌他”清清泪如雨下,“他一直没瞧上我们姑娘。哪儿能因为争风吃醋恼怒到这份上。”

老鸨子大惊“他没瞧上酥儿酥儿那模样分明已好了许久。”

清清道“我们姑娘早早瞧上他了,偏他总是淡淡的、不远不近。”她哼道,“银子和东西倒收得撇脱。”

“等等”“且慢”裘良与薛蟠同时喊。裘良看了薛蟠一眼,“师父你说。”

薛蟠也没功夫跟他计较,忙问“你们姑娘是在哪儿送给孙公子银子首饰的他是怎么收下的你亲眼所见么”

清清不忿道“皆是姑娘亲自出去交给他的,竟不许我跟着,说恐怕孙公子面上不好看。大约是送去他住的客栈吧。”

“阿弥陀佛。”薛蟠正色道,“孙公子家境富庶,比你们姑娘有钱且性子骄傲、还略有点大男子主义,不会要她的银子首饰。”他看着裘良道,“如此说来,郑酥儿究竟有没有看上孙溧还两说。钱和首饰真的给出去了,就不知给了谁。也保不齐孙溧不过是她的虚晃一枪。”

清清眼中忽然闪过一种奇怪的神色。虽猜不出意思,其镇定绝非这个年岁能有。薛蟠恰看了个正着,暗暗叹息这种行业的小孩子不能以寻常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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