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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第一百四十三章(1 / 2)


陶瑛以实际行动证明,专业事须有专业人做。忠顺王府查了小半年郝家的大庄子,连个瓦片砖头都没找到;陶瑛三天就找到了。

他想着,除了沈红芳、“表妹”等被训练的姑娘,李夫人和屠狗小姐也必要乘马车出入的。她二人皆娇惯的很,岂能坐寻常马车、走颠簸小路?而且那么多人住着,免不了到县城买东西。泰兴县中富户不多,招风大马车也不多。陶瑛遂扮作丢了马车的车夫小子,往泰兴县城几条大路两旁跟当地的农妇大姐大嫂打听马车,顺带套人家的话。这些女人年岁都在二三十岁,既好奇、又八卦、且长舌,陶瑛模样还生的好,轻轻松松找到了近日有华贵大马车经过之路。再顺着此路如法炮制,连个弯子都没走,又轻轻松松找到了大庄子。

众人一直在琢磨那大庄子究竟是郝家的还是朝廷的,如今已有答案:朝廷的。庄外守着官兵。好在那地方僻静,多年以来从没进过毛贼,守兵不免掉以轻心。陶瑛像只狸猫似的翻墙而入,偷了套小厮的衣裳穿着,光明正大走在人家庄子里。

庄中姑娘虽多,却并不避讳男女,时常有教导嬷嬷随意喊个做杂役的小子进屋、让姑娘们挨个儿当场勾搭。陶瑛还挺想进屋看看的,偏他运气不好,连着两回人家都挑了另一个小厮。直到第三回他去送碳,那嬷嬷皱眉看了他半日、远远的喊另一个送碳大叔进去,陶瑛才明白——是自己长得太帅了,人家特特训练姑娘勾搭丑的。

三更天时分,一辆马车疾驰入庄。陶瑛正趁夜满庄子溜达查探,忙循声过去。从马车上急匆匆下来的乃一位四十多岁、身披氅衣戴风帽的老爷。庄中的大管事跑去马车旁相迎。

有下头的小头目慌慌张张喊人预备茶水点心等物。陶瑛故意去他跟前晃悠一眼,果然被喊住了。陶瑛揉着眼睛说:“我不当夜班。就解个手。”

小头目骂道:“懒骨头哪来那么些废话!快些烧炭盆去!”陶瑛满脸抱怨干活去了。

进了前堂,那老爷摘除风帽另换顶软帽,陶瑛借机看清楚此人已经半秃顶。兼其容貌与十三所述相同,陶瑛断定他便是锦衣卫千户魏慎。屋内魏慎端坐正中,大管事、主事嬷嬷左右相陪。

便听那大管事道:“大人,我们实在是没了法子,谢姑娘又不见了,才动了那根线。”

魏慎皱眉:“怎么回事。”

主事嬷嬷叹道:“这几个月,我们家主子一个个的出事。或是死了,或是失踪了。显见有人藏在暗处对付,只是连点子痕迹都寻不出来。到如今已是连个主事的人都没了。”

魏慎大惊:“李夫人呢?”

大管事道:“三日前在金陵失了踪。”

魏慎拍案怒道:“我不是特命人告诉她这些日子不得乱跑、尤其不可去金陵么?”

主事嬷嬷道:“是扬州那位魏大人传信约她相会的。我们夫人临到头忽然改主意没过去,终究还是没了踪迹。”伺候的小子们立在屏风后头。他们站的地方离那几位说话处颇远,寻常人是听不见的。然陶瑛的耳朵却听得分明:原来扬州那位胖教书先生也姓魏。

大管事遂将李夫人怎么收的信、信上写了什么、怎么乔装改扮与十几个护卫同去半边街、怎么忽然不想去了、怎么临时寻了个客栈前后经过细说一遍。“进屋不到两刻钟,店里的伙计过去送水,她已不在了。第二天早上,昆明池旁的那两位姑娘也不见了。服侍的人说,二更天还吵了一架呢。”

魏慎面沉似水,半日才问:“你们先头说,何夫人也不见了?”

主事嬷嬷又将何夫人失踪经过细述给他。魏慎听说是为了查验薛蟠的通房丫头,神色微动:“怎么又是不明和尚。”

大管事道:“我们大姑娘也疑心薛家。”

主事嬷嬷道:“老奴倒觉得,像是诚心把事儿往薛家头上踢。”

魏慎道:“把舍弟的信拿来我瞧。”

大管事赶忙送上书信,魏慎细看良久,微愠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分明已告诉他这些日子须得安生,不得乱动。各位金贵爷们虽走了,难免留下许多人手。”

屋中安静了片刻,大管事道:“奴才觉得,必有内奸。”

魏慎看了他一眼:“何以见得。”

大管事道:“岭南来的那个梁东家明晃晃死在自己人手里。”

主事嬷嬷道:“外人也不知道咱们的隐语。”

魏慎斟酌再三道:“松江钟表行那位牟掌柜显见死于仇家之手。”

三人商议良久,最终还是没个结论。魏慎着急走,说完话便乘车离去。陶瑛也赶忙溜走。

魏慎坐的是寻常马车,此时天冷且黑,车夫不敢快跑;陶瑛脚程比他们还快些。这小子半道上偷了匹马,给人家马主留下银子,抢先回到金陵。

大伙儿商议后,让人快马赶到扬州给十六捎了封信。

这日有人敲了敲扬州魏先生家的大门。魏先生开门不见人,地上搁了张纸条。魏先生大惊:纸条上是他自己的笔迹!“沉冤十四载,敌院九春秋。大仇得报,了无牵挂。”

与此同时,金陵会鸯阁老鸨子的床上也发现了一封信,极厚,没封口。信中备述郝大从她男人裘二处探听到云光身负绝密皇命、郝家将此事透露给康王、康王下手坑害先太子之事。看完那信老鸨子呆若木鸡。定了半日的神,换身不惹眼的布衣悄然从会鸯阁后门溜走。十三悄然跟之。

她没有雇车马,大冷的天儿步行穿过小半个金陵城,来到城西一座极小的宅子中。宅主是个信客。老鸨子雇佣其送信进京,多加价钱让立时就走。送的自然便是那封揭发信,收信人乃京城脂粉铺红香堂的袁掌柜。

信客乃独身一人,又得了老鸨子的钱财,收拾收拾便动身走了。十三和张子非再次搭档搜查信客家。二人转悠一圈儿,见四处丢着乱七八糟、没人收的信件文书,连半个夹层、暗门、地窖都没找到。来到阁楼,这儿堆着小山似的旧信。

张子非道:“若有要紧东西,必在此处。”

“怎见得?”

“我们东家曾念叨过不知哪儿听来的俗语,藏一棵树最好的地方是一片森林。”

十三想了想道:“得空我必要去拜访他师父。”

二人本来只想找些小情报,不曾想才刚开始查看便从墙角发现了一卷文书,正好是江南四省的锦衣卫名录,连监督者都在其中。

幸福来得太突然,熊猫会四当家呆了半日。

查看之下,发觉锦衣卫还挺看得起薛家的。薛父在时只有一个,是铺子里的老掌柜。自打薛蟠接手家业以来又新添了三个,一管事一伙计一绣娘。好在这四位都拿不到什么要紧的消息。有趣的是,他们往天上人间派了数次人手,皆被薛蟠给放走或是安排去别处,那绣娘便是如此。

锦衣卫最近的一次失败操作竟然就在前天。人牙子送了个极标致的小姑娘来,薛蟠阿弥陀佛半日送她出家做姑子去了。现在回想那位的神色,还真挺精彩的。

卢慧安不觉好笑:“他们压根猜不出东家会安排什么样的姑娘在天上人间。”

陶啸觉得有趣,笑问:“小和尚,你这楼子里留什么人?”

薛蟠道:“会演戏的、胆子大的、家里特别缺钱的。前两条必要,后一条不必要。贫僧的主营业务是行骗,不是卖色。平素卖酒卖茶卖点心甚至卖身都是为了筛选重点客户。所以我是以骗子的资质标准在收粉头。这两个行业虽然相通,终究不一样。怯弱、没自信的姑娘再漂亮也不能留下。性子强悍的,训练之后就能成为赚钱机器。”

卢慧安拿着名录看了半日,道:“这几位我都有印象。子非,有个叫刘小翠的你还记得么?”

张子非想了会子,忽然失笑道:“那个连蚂蚁都不愿踩的?”

卢慧安点头:“就是她。大和尚把她送走后直蹦了起来,说什么原来世上当真有活体圣母白莲花。”

“刘小翠!”薛蟠拍手,“跟她说完话贫僧整个人都不好了。原来是装的啊。”

“因为你刚放走了两位,人家当你是真的慈悲为怀,给你送个同道。”

众人面面相觑,忽然哄堂大笑。

陶瑛忽然插话道:“郝家那个大庄子里就教导姑娘勾搭各色男人。会不会……慧安你看着我干嘛?”

卢慧安似笑非笑道:“勾搭各色男人?你是其中之一不?”

陶瑛忙说:“我长得好,教导嬷嬷看不上我,每回都喊我身边的黑大叔。”

“哦,”卢慧安不咸不淡的说。“那也罢了。”

陶瑛抿了下嘴接着说:“这些锦衣卫往秦淮河两岸送的姑娘,会不会就是那儿教出来的。”

忠顺摆手道:“不会,太费钱。那些女孩子八成送往官宦家里。锦衣卫之行事,多半是看中了什么人、收买下来。也只天上人间这样收买不着的才会送调理好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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