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也剪了,脸也露了。信圆看看窗外的日影道:“差不多回庵去吧。”旁人皆无异议,只窦儿还有几分恋恋不舍。
遂打发个人请掌柜的过来说两句场面话,并告诉贾赦裘良一声,几个人大摇大摆离去。
如此一折腾,不用多久京中该知道的都得知道。
四皇子回府后不久,那位爱说话的护卫便交班回家了。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功夫,此人已进宫面见皇后,将今日经过从头到尾细述了个滴水不漏。
皇后气得眼睛都红紫了,面如金纸身子发颤,“砰”的砸了手里的茶盅子。
一个嬷嬷上前握拳低喊:“娘娘——太子妃这是想把她那个无法无天的娘家妹子往四皇子跟前送啊!”
皇后摆摆手,那嬷嬷登时退下。又指地下,两个宫女忙收拾地上的碎瓷。皇后须臾便平心静气,问道:“小四回府后可做了什么?”
护卫道:“殿下命人去厨房取了枚鱼胆试试味道。”
皇后挑眉:“如何?”
“殿下……胆儿大,直送了一整勺子。”
“扑哧。”皇后忍俊不禁。“可吐了?”
“吐了半日。”护卫道,“中午在静慈庵吃的斋饭全吐了。”
“极好。”皇后冷笑道,“如此方能干净。”过了会子,又问,“他说日后还吃么?”
护卫道:“一辈子都不沾了。”
皇后又笑。点头道:“卧薪尝胆哪里是容易的。若容易,还不人人都做了。本宫也不指望他做什么贤王、帮衬他大哥。只跟他二哥似的不添乱便好。”沉思良久,乃命人请忠顺王妃杨氏进宫一趟。方才那嬷嬷主动请缨。
杨王妃闻讯愣了一愣,乃问道:“敢问嬷嬷,皇后娘娘方才在说什么呢?”
嬷嬷道:“没什么。”又笑道,“主子的心思奴婢们哪里敢猜度。横竖不是坏事。”
杨王妃点头:“也罢。我换了衣裳就去。”嬷嬷磕了个头,就在下头等着。
澳门赌坊之事先头窦氏已唧唧呱呱的说过了。杨王妃掐掐这个点儿,皇后不是想利用自家收拾太子妃才怪!只猜不出她想做什么。
遂安排大轿进宫。
及见了皇后、行过礼,皇后笑盈盈的招她来跟前坐着。乃道:“本宫方才忽然想起一件事。杜禹老大人家有个孙女儿,听闻生得貌美异常,母亲也是天家女儿。虽郡马去世,并未再嫁,出家入道了。瑛儿岁数不小了吧。你是他的嫡母,他生母又没了,也该替他的终身大事着想些才是。”
杨王妃额头青筋一跳,庆幸自己礼数周全,不然非喷茶不可。低头思忖一阵子说:“瑛儿已在江南已定过亲了,且那姑娘极懂事,臣妇虽没见过,倒喜欢的很。”
皇后笑道:“本宫听说过那位姑娘。多亏了她劝说瑛儿守礼循规,瑛儿才没乱来。只是她的身份必做不了瑛儿嫡妻。她既懂事,做瑛儿的侧室想来愿意。”
杨王妃苦笑道:“瑛儿不会答应的。”
“自古以来,儿女婚姻,父母做主。”皇后道,“你既身为嫡母,就当拿出些款儿来才是。”
杨王妃叹道:“皇后娘娘也说了,儿女婚姻父母做主。父在母前,夫为妻纲。我们王爷已来信,要陪着姓萧的那个贱民贼寇在江南过年。”
皇后皱眉:“胡闹!”
杨王妃摇头:“偏没人拦得住他。若在京里头,王姐说几句话好赖他也能听听。因为瑛儿入宗谱之事,臣妇早将他得罪透了。王姐好狠的心,直告诉那么些宗亲、昀儿并非臣妇亲生。”说着,眼中滚下泪来。
皇后一叹,道:“明徽的意思本宫能明白。既依了你的心,总得安抚一下忠顺王爷。昀儿是个好孩子,不会同你分生的。再说,他生母那事也不是你做的。”
杨王妃只管垂头拭泪。“谢皇后娘娘宽慰。道理臣妇都明白,只是心里难受……”
皇后又劝了几句,杨王妃渐渐收泪。皇后正色道:“有件事你怕是不知道。江南那位失去了记忆的卢氏乃长安人氏,排行第三,闺名香兰,父亲是陕西学政。”
杨王妃一愣。“卢香兰?”不是叫卢慧安么?
皇后冷笑道:“她并未失忆,记得清清楚楚。不过是不敢认自己的身份罢了。回头你自查去。再有,卢香兰的哥哥如今在金陵应天书院念书,拜于掌院田敬庵门下。田敬庵乃杜老大人嫡亲的师兄。只要她自愿退居次席,不论瑛儿还是你们家王爷,都好办。”
杨王妃简直要竖大拇指了。难怪她能握紧凤印后岿然不动。自己若真是个看不得外室子舒坦的嫡母,捏着卢姑娘的来历和兄长逼她就范,非但忠顺王府要乱套、杜家和自家也结了半个仇。更别提杜姑娘的性子,嫁进来少不得鸡飞狗跳。乃假扮斟酌半日,迟疑道:“这……行么?”
皇后微笑道:“你只管依着本宫的话去做。”
杨王妃依然半信半疑。皇后又鼓励了她半日。
送走杨王妃,皇后心里踏实多了。回想四皇子尝鱼胆,摇头而笑。忽然又沉思。嬷嬷们便悄声说:“娘娘才刚笑了笑,怎么又不高兴了?”
可巧让皇后听见了,瞧了她们一眼道:“你们看,荣国府大姑娘可知道那贼姑子之意么。”
有个嬷嬷上前道:“依老奴看不像知道。只怕她还以为是替她妹子……”
又一个道:“贾大小姐与孙良娣亦私交甚密,太子也曾赞誉过林家大爷。”
皇后轻轻点头:“本宫瞧着,这位像是个明白人。”
黄昏时分,宫中来了两个小黄门,皇后赐给贾大姑娘一份赏。元春收这礼收得莫名其妙。贾母王夫人都问她缘故。元春想了半日寻不出借口,只得瞎掰说:“会不会是林大爷做了什么好文章?”不曾想她二位都信了!皆喜上眉梢。回头王夫人说给贾政,贾政也信了。元春反倒感慨好单纯的一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