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浓重的山东腔绝不会是外省人。自家跟他们本地人打交道的不就那么几个?“你可是姓成?”姑娘鼓了鼓腮帮子,没说中。“姓冯?”还没中。“姓郭?”
姑娘小半张脸都动了一下,快要哭了。
赵茵娘摸摸下巴:“姓郭啊。郭良志大叔是你什么人?”
姑娘瘪着嘴说:“不是我什么人。”
“哦,那大德镖局的郭总镖头是你什么人。”
姑娘霎时满脸通红,半晌才低声道:“……是我祖父。”
“额,老郭的孙女啊,有什么不好说的。”赵茵娘十分纳闷儿,“郭姑娘你好。你爹让你来做什么?”郭姑娘再次垂低脑袋。赵茵娘抬手强势托起她的下巴、直视她的眼睛。“你爹让你来,你祖父知道么?”
郭姑娘眼神又是慌乱又是羞愧,须臾掉下泪来。
赵茵娘觉得自己像个欺负人的臭流氓,可还得硬着头皮问。“知道还是不知道。”
“……不知道。”
“为何不告诉他。”
“他不见了。”郭姑娘哭道,“昨儿晚上不见了。”
赵茵娘打个激灵。“失踪?可有线索?”
郭姑娘摇头。“炕是暖的,人没了。”
“外衣穿走了没?”
“不曾。夹衣袄子都在。”
“被褥里可用枕头之类的做成个人形?还是撂开晾着?”
“撂开的。”
“人家并不怕被你们镖局早早发现,实力比较强或社会地位比较高。你爹让你来明府求助?”
郭姑娘点头。
“你为什么不肯来、也不肯说自己是谁?”
郭姑娘小声道:“我……没脸。”
“哈?没脸?”赵茵娘眨眼。“为什么?”
郭姑娘脑袋又低下去,赵茵娘又流氓似的把她下巴抬起来。郭姑娘满面羞愧、结结巴巴道:“我家……我祖父……对不起萧家。”
“额——”赵茵娘恍然。明家乃明大老爷当家,她默认来求助者都是看这个有钱阔佬份上。郭家却是冲着萧白雄之子来的。至此已证明郭家真是陶四舅师祖家。乃摸摸郭姑娘的头,“这纠结的小性子。行了都是老辈人的事。哎,我有点儿搞不清辈分。”
郭姑娘看她随意,莫名放松了几分,道:“我曾祖父与萧老爷子是师兄弟。”
赵茵娘掐手指头:“其实猜到了。我大你一辈儿。”她笑眯眯道,“大侄女!”郭姑娘又红了脸。茵娘赶着说,“快快喊声姑妈来听~~”
郭姑娘微微噘嘴。赵茵娘哈哈大笑。
至此郭姑娘方没了芥蒂。
原来郭总镖头盘算着若有个万一就送孙女到明府求助,不得已告诉了儿孙郭萧两家的旧事。郭姑娘只觉自家曾祖心肠都黑透了,宁死也没脸来求太师叔。没想到她平安无事,郭总镖头失踪。
郭镖师自己也怪没脸的,不肯来,强逼着女儿过来。郭姑娘从中午就已到了明府左近,直至深夜都没好意思上门。要不是方才被成锦书看见,保不齐转悠到天明。
赵茵娘噗嗤一笑。陶啸对成锦书颇为满意,大抵会收她做徒弟,算郭姑娘的师姑。“你可真憨得可以,腊月的天儿也不怕冻。吃晚饭没?”
“吃了。”
“走,去砸郭良志的房门。”
郭姑娘忙说:“郭大叔不过碰巧也姓郭。”
“我知道。他隔壁住着一位知情者。”
遂过去把郭良志和索三喊醒,一五一十说了。
索三微微皱眉,道:“郭镖头,你家与郭总镖头家不相干?”
郭良志道:“郭是我养父的姓。”
“爷说,郭总镖头看你的眼神不像。”
“真没瓜葛。”
赵茵娘思忖道:“只怕有。索公公这种级别,眼力价非常人可比。郭大叔,当天你最早看出连珠箭。你从哪儿听说这东西的?”
“我母亲说的。”
“令堂大人武艺高强么?”
“她没学过武。”
赵茵娘登时察觉出不对。“其实我并不想知道别人家隐私。”她正色道,“但眼下咱们似乎得搞清楚坏人为什么抓走郭总镖头。”
索三也说:“爷不会看错。”
“并无不可告人的。”郭良志遂重说了一遍他家中旧事。
郭姑娘骂道:“你哥哥也太不是东西了!”
赵茵娘听得瞠目结舌,扭头瞧郭姑娘两眼神色古怪,半晌才说:“内什么,我有个问题。郭……大叔……你武艺是跟谁学的?”
郭良志道:“跟我叔父和养父。”
“叔父是令尊大人结义兄弟?”
“对。”
“养父是叔父的亲戚?”
“是。”
“没学过你亲爹的功夫?”
“不曾。他老人家过世时我才三四岁。”
赵茵娘长长吐了口气:“难怪功夫不是一个路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叔父可真是个有心人。”她招呼廊下的护卫进来道,“把我二舅、舅夫都喊起来,现在。”护卫答应着就走,她又说,“朱先生也请来。”
郭良志问道:“何事?”
赵茵娘端详他半日,噗嗤笑了。谁能想到这位郭镖头居然比陶四舅高一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