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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3、第六百五十三(1 / 2)


二月十二日,林黛玉及笄礼。本该大宴宾客,只是黛玉不喜欢满院子跑陌生人,遂办得相对低调。四天后便是封后大典,对外只说不敢抢皇后娘娘的风头。旁人皆信以为真;准皇后也觉得这小姑娘极懂事,送来好长一张礼单子。正宾自然是忠顺王妃责无旁贷。这些仪式本有章程,府中皆安排妥帖。林黛玉今儿少不得早早起来预备,抱怨过生日都睡不成好觉。

各府女眷陆续抵达,不免吃惊:女孩儿及笄礼本该去后院,她们家居然在王府正堂。还真没有这样的。有人悄悄拉着与黛玉熟识的史湘云、李纹等询问缘故。她们自然也不知道,湘云便进去找赵茵娘。茵娘纳罕道:“不都这样么?早先我和宝钗的及笄礼也都在自家正堂。”湘云遂以为这是南边的风俗,转头告诉姑娘们。大伙儿悄悄羡慕。

男宾安置去偏院,数目也不少。借机来了几位朝廷大员,林海跟他们上书房开小会。世子和薛蟠忙着招呼宾客。时不时有人朝世子说些暧昧之言;这位起先还只管装憨打岔,不多会子便僵了脸。终忍不住扭头想抱怨,忽见和尚硬着头皮冲人假笑、活像一只冻裂的柿子,霎时来了精神。

吉时既到,笄礼开始。贾母看着外孙女、想起女儿,不觉泪如雨下。邢王两位太太在旁低声劝慰。众人方知赞者是杜萱的母亲妙容道长。平素没觉得她和忠顺王府有什么交情,偏这会子又不方便说话,你瞧我一眼、我瞧她一眼。

消息传到男宾席,熟识的几个人都跟薛蟠打听。薛蟠正神游天外,怔了怔才说:“我们和杜萱很熟啊!阿玉还是她学校的客座讲师,讲过好几种公开课。”

众人茫然——他们对职工学校毫无概念。唯有冯紫英是去过的,含笑道:“林小姐那么点儿大的人,立在讲台上人家能看得见她么?”

“人家不矮好吧。”

“她讲什么?”

“立法基础系列,本朝的、前朝的、历朝历代的,还有外洋诸国的。”

冯紫英懵了。“他们听得懂?”

“听懂多少算多少呗。”

“那些人不是工头么?听这个作甚。”

薛蟠摆摆手指头:“须知,多数犯法的人都不懂法。若人人懂法,犯法的就少得多。工头懂法,底下的工人便少犯法。能给官府省多少事?你问问裘良忙成什么样?他只单管一个五城兵马司,顺天府可没归他管。松江府如今人口又多又杂。若没工头约束,光破案就得忙趴下五十个贾琏不止。”

冯紫英听着甚有道理,只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仔细想来又确没有哪里不对。有人探头打听松江府什么样儿。冯紫英好不感慨:“贾琏那厮竟混成国之栋梁,早些年做梦都想不到。”

贾蓉在旁笑道:“琏二叔已算是栋梁了么?”

冯紫英看了他一眼:“蓉哥儿,你去过南边没?”

“不曾。四姑姑写信回来,让我得闲去走走。我只懒得动。”

“去瞧瞧的好。”冯紫英道,“许多事当日只觉稀奇,待离开方知其妙处。比如他们满大街路牌好生方便。”他倒跟贾蓉显摆起来,众人围着凑热闹。

薛蟠接着神游天外。世子伸手到他眼前摇了摇:“和尚,想什么呢?”

薛蟠怔怔的道:“平行时空。”眼前轰轰烈烈红尘富贵,对比起“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不觉哀然、红了眼圈儿。

恍惚间报信的来说笄礼已毕。满堂男宾其实没一个认识林黛玉,都满口跑吉利话。薛蟠喃喃的说:“林妹妹长大了呢。”

世子冷不丁凑过来:“谁说长大了?才十五岁。昨儿你自己说二十岁方勉强算成人的。”

“对,是我说的。”薛蟠右手连拍额头。世子哼了一声。

章程走完,依着惯例后头当有说书的唱戏的舞狮舞龙杂耍的。虽经历与原著截然不同,林黛玉依然不喜欢吵闹,故此这些全都没请;弄了许多小游戏。大伙儿起先还只觉得新奇,不多会子悉数玩开。万没想到,最惹眼的居然是蹲萝卜。虽用不着什么道具,因皆是熟人,玩起来好不肆意。霎时开了好几组,堂前屋后遍地萝卜。甚至多年以后,许多人回忆起今日,都还记得自己是什么颜色的萝卜。

看场子已经铺开、管事们悉数就位、林海跟几位大人也回书房去了,薛蟠便绕去廊后躲会子清净。不曾想迎面看见一个熟人,呆怔怔的凭栏。听见脚步声,那哥们扭过头来,依然呆怔怔的点点头。竟是范家大爷。

薛蟠立在人家身旁:“贫僧还以为今儿只范小二过来。你如何也来了。”

范大爷道:“林大人难找,想碰碰运气。没想到连戴青松大人也在。”

薛蟠皱眉:“阿玉好端端过个生日,他们几位一来,整个儿变味了。”

“师父不喜欢热闹?”

“贫僧挺喜欢热闹,就是有些累。今儿跟嘉年华似的,不知不觉丢掉世俗礼仪肆意玩儿。”薛蟠拍拍他的肩,“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偌大宗族,用不着个人挑担子。”

范大爷苦笑。

“添点儿田税罢了。佃农都没哭呢,你家一副苦相。你的难和人家的难压根不是一个级别。想不改田税也容易。替皇帝另想出个稳固农人的法子来。”

闷了许久,范大爷道:“没有法子。”

薛蟠耸肩:“其实你什么都明白。土地兼并会导致山河不稳也明白。”

“师父的工厂里少收些工人,他们自然回来种田。”

薛蟠诧然看了他半日。

“不对?”

“我收回刚才的话。你并不明白。”薛蟠道,“举国人口,农者最众。若寻常农人都变成佃农、而佃农又都被以极高的佃租固定在土地上,就变成了你们的奴才、而非皇帝的子民。范兄,我知道你一点都不想当皇帝。可你能肯定通家之好的世叔世伯们不想?”

范大爷微惊。“这一节我确没想到。”

“贵府五婶娘很有代表性,量变引起质变。她起先哪至于忒般胆大妄为。人有无穷欲望,单想靠修心养性来抑制如天方夜谭。一旦超过朝廷允许的边界,你们没有军队。”

“……薛兄弟,贵府如何处置这等事?这些日子我好生查访才知,贵府早晚必不弱。”

薛蟠微笑道:“我资助了两个人。一个是东瀛的四皇子,一个是高丽的大海盗王铁。资产国际化分散乃投资家最常见的避险手段。多个国家有产业,加起来富可敌国,但在每个国家又都不会影响到朝廷的统治。”

范大爷点头,半晌一叹:“这两天,我仔细想了想你们家信知姑娘要学的那几样。琴棋书画不要紧,要紧的是读史。”

“我们家有危机意识。艺术修养当然很重要,但不是最重要。”

过了会子范大爷忽然说:“听闻吴逊大人正月二十上的折子是今儿及笄这位打的底稿。”

“吴逊脸皮可真够厚的。”薛蟠咧咧嘴,“基本全是阿玉的原稿。高昉大人那份折子倒是林大人打的底稿。”

“圣人为何安排两份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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