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穴被封,哑穴被点,百里彻疯狂运息冲着被锁的穴位,他不相信景小五这样小的年岁竟会有这样深厚的内息,可试过数次之后,他发现他确实是小看了景岚。
即便冲破穴位又如何?景岚这样的内功修为,百里彻自忖根本对付不了。要柳溪随姐姐一起死在这里,也许可以不用动手。百里彻忽然阴森森地笑了起来,他杀不了柳溪,杀不了景岚,可他还是可以杀了自己。
出去的路这世上只有他一人知道,只要他死了,柳溪与景岚定会困死在这里。
百里彻咬牙切齿地扭动身子,歪头看着青铜棺材上飘起的火焰,眼泪从脸颊滑落,他咯咯咯地笑着,心道:“姐姐……我们……终于一家团聚了……九泉之下……我等姐姐你骂我打我……这次谁也不能伤害你了……”
内息齐聚心脉,百里彻瞬间崩坏了心脉,将心脏的跳动永远停止在了这一刻。
柳溪觉得很不对劲,急道:“阿岚,你看看小舅舅!”
景岚点头,快步走了过去,探上了他的鼻息,不禁缩了下手,又仓皇地摸上了百里彻的颈脉,她瞬间有如石化,“我……我明明点的是他的麻穴跟哑穴……我……没有……柳溪……”她定定看着柳溪,“我没有对他下狠手。”
柳溪颓然坐倒在了地上,张了张口,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她徐徐垂下头去,双手紧紧揪住依旧潮湿的衣角,全身瑟瑟发抖。
两颗眼泪嘀嗒落地,随之而落的是更多的泪水。
“对不起……”
景岚走近柳溪,才蹲下身,只来得及说完这句话,便被柳溪张臂抱住。
“什么都别说,陪着我就好……”柳溪泣声说完,死咬下唇,泪水簌簌,却强逼自己不要哭出声来。
柳溪向来坚强,即便是哭,她也不会像寻常姑娘一样,呜咽大哭。
景岚空悬的双手迟疑了片刻,还是温柔地抚上了柳溪的背心,她一下又一下地拍着柳溪的背心,那些安慰的话每个字都忍在喉间。
陪着她,就像当初在海龙陵时一样。
“我没有娘了,也没有舅舅了……”柳溪将泪水揉碎在了景岚的肩头,她哑声说完这句话,终是再也忍不住哭声,放声哭了出来。
“你还有……”景岚听得心疼,那个“我”字在喉间绕了几回,变作了另外的字眼,“红姨,二哥,三哥,四哥和……我。”
柳溪心弦一颤,默不作声,只是将景岚拥得更紧。
万幸,她还有东海景氏,她还有阿岚在旁。
温暖与悲伤一样,一样可以让人哭。
柳溪的眼泪像是决了堤,哗啦啦地涌了出来,她勾紧景岚的颈子,胸口紧紧贴着景岚的心口,几乎是想把自己揉进景岚的怀中。
柳溪的狠辣、温柔、狡猾、脆弱、微笑,哭泣,她似乎从不在景岚面前掩饰自己的情绪,景岚这辈子看得清清楚楚。
可越是看得清楚,心就越不规矩,此时看她这般难过,景岚的心阵阵发痛,每一下刺痛都是在心疼柳溪。
这个麻烦女人,真的是个麻烦。
景岚自忖可以避着少见她,可她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心疼她。
入了心的人,有哪个是不生根的?
只是有的生根后就会发芽,有的看似没有发芽,却深植心房深处,等发觉了,不过一夜光景便可开出满树繁花。
柳溪就是后者。
景岚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可此时此刻,她也只能给自己找个理由——柳溪需要她,她就最后让步这一次,最后一次。
一念及此,景岚双臂用力环住柳溪,她的力量让柳溪觉得比任何字眼都要温暖。
悲伤尚在,却不再那么刺痛心扉。
柳溪沉溺在景岚难得的温情之中,哭泣声渐渐落下,最后轻轻地吸了吸鼻子。
“哭完了?”景岚不敢看她的泪眼,生怕看见了,又心软再退一步。
柳溪干脆地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没有……”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景岚提醒柳溪。
“嗯。”柳溪低哑答了一声,还是眷恋地轻轻推开了景岚,侧脸看向了百里彻,沙声道,“这墓穴风水不好,小舅舅留在这里,只怕也会尸变。”
景岚本想把棺材中的火引到百里彻身上,可她犹豫问道:“我……可以烧了他么?”
柳溪知道景岚在自责,她牵住了景岚的手,“你是我家阿岚,你想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说完,她又加了一句,“我也不想小舅舅变成僵尸,他日伤害到谁。”
“那……我去了……”景岚轻轻地拍了拍柳溪的手背。
柳溪点头。
景岚沉沉一叹,从柳溪手中抽出了手来,起身径直走向了青铜棺材。撕扯下百里彻身上的半截外裳,引了火到百里彻身上,开始焚尸。
景岚四处看了看,本想找个器皿来装两人骨灰,却发现这里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什么器皿可以拿来装骨灰。
她回头看向柳溪的湿衣,“你的衣裳,可不可以?”
柳溪点头,开始动手解衣裳。
景岚连忙别过脸去,不敢多看柳溪一眼。她看见了棺材中被火焰灼烧着的惊月,“刀被烧得久了,等它凉些,我帮你把惊月拿起来。”
“就让惊月留在这儿吧。”
惊月对柳溪意味着什么,就像是陪伴柳溪多年的朋友,只要有惊月在,柳溪便是安心的。
景岚听见柳溪的话,不禁愕声道:“它……它可是惊月。”
“阿岚说的话,我记在这里。”柳溪含泪笑了,她戳了戳自己的心口,“你说,我还有你。”
景岚的心猛地一跳,似是被什么击中了。
她脸颊一烧,“胡说!我明明说的是,你还有红姨……”
“他们也在。”柳溪接了景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