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衣不说话,也不看她,但那态度全然不像有商量的余地。
她试探地问道:“要不就街口那家?”
“我不想吃。”
元鸢试图说服他:“其实都是一样的……”
“我说了西街就是西街。”谢锦衣笑了笑,却无端端让人觉得瘆得慌。
“谁让我脾气古怪呢。”
嘚,是真记仇了。
她就知道他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放过她,元鸢这下也不同他争了,应一声往西街的方向去。
谢锦衣坐在凉棚下,看着元鸢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满意地收回目光,他伸手拨动着搁在桌上的空茶杯。
旁边的小二眼尖儿的过来给他倒茶,笑嘻嘻地问他:“客官,咱们这儿还有茶点,您可要来一些?”
谢锦衣没表态,全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小二尴尬地赔笑,收回茶壶退下去,可手刚抬起来,就被茶杯死死地压在桌上。
小二疼得低呼一声,丝毫动弹不得,他哭丧着脸:“客官,您这是……”
谢锦衣用手指轻轻敲打在压住他手腕的茶杯上,笑意盈盈:“看来你们这些端茶倒水的平日里着实是辛苦,手上的茧子都跟习武之人差不多了。”
话音刚落,周遭的气氛似乎凝滞下来。几乎是瞬间那个小二眼神一狠,从袖子里抖出匕首刺向谢锦衣的后脑。
谢锦衣在笑,眼底却是冷的,压在茶杯上的手指稍稍施力,骨节错位的声音响起,残忍又清脆。
那小二痛呼,谢锦衣反手将茶杯砸向他的眼睛。接二连三的哐当声似鞭炮炸响,那小二撞翻了好几张桌椅,捂着扎进茶杯碎片的眼睛在地上疼得直打滚。
与此同时,原本在茶棚里喝茶的客人一脸惊恐地往外跑,却在路过谢锦衣身后时拔出了袖中的匕首。
可那匕首还没有近他的身就被他用双指扣住,轻笑声响起,那刺客还没来得及抬头腹部撕裂般挨了一脚,随即像滚落在地的冬瓜直直地砸到柱子上。
其余几个刺客见状俱是一惊,谢锦衣不慌不忙地理着衣摆,嫌弃地掸了掸手。
那些刺客当即也不再伪装,从桌下抽出长刀砍了过来。刀尖泛寒,凌厉的白光闪过谢锦衣眼底的笑。
他没动,慢悠悠地嗤笑一声:“本将军在漠北打北戎大军的时候,你们这些废物还不知在哪儿呢。”
话音刚落,惨叫声此起彼伏,蛰伏在树上的鸟雀惊飞,夕阳的余晖似血一般。
谢锦衣走出茶棚的时候,抬头看了看天色,估算着时间还不太晚。旁边的追风急躁地踏着蹄子,谢锦衣抬手拍了拍它的头才让它慢慢安静下来。
他正要牵着追风往外走,余光扫见色衣袖上一点不甚明显的血迹,眸光微闪,捡起地上的匕首将那截袖袍割断。
“走吧。”
.
元鸢提着油纸包回来的时候,瞧着天色都暗了下来,她怕回去太晚便加快了步子。
想到谢锦衣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多半又要嫌弃她回来得太慢了。
拐过街角的时候,视线里却跳进一个修长的身影。
谢锦衣靠在拐角处,橘黄色的余晖洒在他的背后,追风低着头静静地站在他身旁。似是感觉到什么,他从余晖里缓缓掀开眼皮,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她。
不知为何,他的眼神让元鸢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捏紧油纸包走到他身旁:“你,你怎么在这儿?”
不是应该在茶棚等她么?
谢锦衣微抬下颌:“磨磨蹭蹭,属乌龟的?”
元鸢心里那点子悸动瞬间消散,她就知道不是特意来这儿等她的。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从她怀里拎出油纸包,食指轻微一碰:“凉了。”
元鸢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反驳:能不凉么?她这是两条腿来回跑的,又不是坐的马车。
她听到他“啧”了一声,知道他这人挑剔,她打算同他说换别的吃。可再抬头时,谢锦衣靠在墙上,正低头慢条斯理地咬着油纸里的包子。
元鸢这才注意到他袖口短了一截,脱口而出:“你的袖子怎么了?”
谢锦衣随意地道:“勾线了。”
元鸢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勾线”的袖子,这线勾得还真是厉害。
她也没多问,站在旁边等他吃完。她偷偷瞧他,只觉这会儿的他看起来并没有不高兴,便想问他什么时候能去见她姐姐。
她抬起头,刚要开口,双目却以极缓的速度睁大。“咻”的一声,长箭对着谢锦衣的后背破空而来。
元鸢耳畔嗡嗡作响,她甚至来不及思考,本能一般扑到了谢锦衣身上。
油纸包滚落在地,内里的几个白面包子摔进水坑。
箭光明明就在眼前,元鸢的腰身却骤然被人牢牢抱住,翻转之下她被迫砸向了身后的那堵墙。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出现,因为所有的力道都砸在了护在她腰身的手上。而牢牢抱住她的手却在止不住地发颤,是从骨子里散开的害怕。
元鸢下意识地抬头,对上的是面色铁青的谢锦衣,他像是失了控,怒不可遏:“元鸢,你疯了么,谁让你过来的!”
元鸢被他的吼声吓得浑身僵硬,可下一刻,面前的那双眼里涌出破碎的悲伤,是极度害怕后的茫然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