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东西两营的军人抽调来自戍边的军人,与蛮夷胡人倭寇实打实的?干过仗,是真正见过血的?骁勇战士。
他?们的目光,不说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吧,亦能够震慑住宵小之辈。
有他?们沿街站着,普通百姓哪里敢冒头了,纷纷缩起了脑袋,当起了鹌鹑。
时不时有人被从队伍里带走,伴随几声叫喊,要是吵闹反抗的?厉害,叫声往往戛然而止……
方奎坐在窗边挑开?车帘看穿窗外,目光幽深。
看着如此的爹爹,方年年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在北军中运筹帷幄、骁勇善战的?将军,他?本应该翱翔在更广阔的?舞台,用自己所学为大齐开?疆拓土,为自己、为小家建功立业……但一?切显赫声名都停留在了十六年前,随着定国公的“离世”画上了句点。
爹爹后悔过吗?
午夜梦回的?时候是不是想念当年的拼搏?
方年年总觉得?爹爹是属于战场、庙堂,而?不是小小的乡间茶馆里,过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千篇一?律的?生活。
大概爹娘晚间夜话的?时候会说起一?二吧。
方年年摇摇头,爹爹是心志坚定的?人,当年既然做出了假死脱身的?决定就绝对不会现在后悔。这么一?想,她犹豫、不安的?眼神变得?坚定、从容。
“我不怕了。”
方奎和?塔娜交换了个眼神,从彼此眼中看出释然和笑意,女儿终究还是要靠自己过掉心中那道坎。
方奎打趣地问:“怎么就不害怕了?”
“因为……”方年年眼睛转悠了一?圈,笑着说:“因为我爹是大英雄,我娘是草原上最美丽的?珍珠,我为你们骄傲。怕什么,大不了全家一?起吃牢饭,只要不是馊的?,普普通通的?牢饭我也?可以改造的?好吃点。哎呦!”
方年年捂住脑袋,佯装很疼,控诉地看着娘,“被打蠢了怎么办!”
“你声音再大点,全家就真的?要去吃牢饭了。”
方年年连忙捂住嘴巴。
其实她声音不大,始终压着嗓子说话。
塔娜白了一?眼女儿,“能不能盼着点儿好的?!客店再?舒服也?不如家里,我这两天都没有睡好,回家了今天就早点睡,什么事情都不要来烦我。”
这话是看着丫头说的,让她别来烦自己。
方年年小声嘀咕,“我才没有。”
才出来两天,她就想家了。
回家后做点好吃的?,去房后的菜园子看看,天冷了,可以在菜上面铺一层稻草了。
应该摘一?颗白菜,菜叶子裹着调好的肉馅儿清蒸,出锅后淋上薄薄的?芡汁。菜帮子切成细细的?丝儿,和?五花肉片、粉条炖汤,一?定要大口地吃上两大碗。吃好了就坐在柜台后面看书,脚下踩着碳炉子,手上抱着手炉,桌上放一盘瓜子……生活多惬意啊,为什么一?定要打打杀杀的??弄得?全城戒严不说,还弄得?人心惶惶。
就在方年年胡思乱想的时候,终于轮到他们检查。
方年年的心狠狠地咚咚两下。
没有害怕,但些微的紧张还是有的?,她藏在袖子里面的手捏紧了拳头,目光淡淡地看向了被打开?的?车门。好像时间轴出现了卡顿,播放速度从正常速度变成了放缓两倍,那扇门打开?了,车帘子被粗暴地掀开?,一?个厢兵看了进来,鹰隼一般的目光带着钩子似的从一家三口的脸上刮过去,仿佛硬生生从他们的脸上刮下一?层皮来,如果是伪装,早就暴露了真容。
时间彻底恢复成了正常流速,车帘打开?,一?切就都暴露在朗朗乾坤下,心有正气者,不怕。
方家人很镇定,或者说,就是普通百姓的?样子。身为男主人,方奎还流露出了被慢待的?忍耐和?等待许久的?不耐烦。厢兵的目光太放肆了,方奎皱了皱眉直接弯腰站了起来挡在了妻女的?身前,“这位官爷,我们就是普通百姓,家住五十里外驿站那边,就是开小茶馆的?。虽然是升斗小民,但也?有一?身的硬气。”
言下之意,你要是眼神再?过分点,他?就是豁出去也?不怕。
厢兵冷漠地收回视线,摆摆手示意马车可以通行了。
“等等。”
外面忽然横插|入一个声音,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略有疲惫。
“将军。”厢兵行礼。
那个疲惫的声音说:“问的不够详细,检查不够细致,去后面领十鞭子,回来继续搜检。”
厢兵没有任何反驳,他?的?确做的?有些马虎,车帘掀开?,他?的?视线就落在了一?双仿佛盈满星星的?水润双眸中,被他看时间长了,眸子内染上怒气,更加生动。他?看的?失了神,就忽视了搜检的?规矩,给上官注意到他任凭责罚,毫无怨言。
猝不及防下,放下的?车帘再?一?次被掀开?,一?张麦饼似的脸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方家一?家三口的面前。
麦饼脸同样是突然看到一家三口,单眼皮瞬间睁大,撑开?出了双眼皮,瞳孔骤然缩紧。
“这辆车上行李太多,到旁边检查去,让开地方。”他?稳着声音,吩咐着。
属下应是,驱赶着马拉动马车。
车轮子碾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方奎慢慢地垂下了眼睛,敛去里面的锋芒。
“娘。”方年年抓着娘亲的衣服。
塔娜安慰着,“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