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
樊夏特意没有早睡,开了一盏小灯等在客厅里,时刻关注着楼上的动静,想要看看她的预感会不会成?真。
如果吴应真的回来了……
樊夏眯了眯眸,轻啜一口杯中用来醒神的速溶咖啡。
啧,有点太甜了。
时间缓缓流逝。
12点刚过没多久,安静了一整晚的楼上蓦然传来一阵细微的轻响,像是有人在地板上跑动,声音顺着震动的楼板传到楼下,被樊夏第一时间捕捉到。
她神色一动,放下手?中今晚的第四杯咖啡,直起身,仔细分辨声响传来的方位。
301孙曼的房间还被黄色的封条封存着,声音并不是直接从头顶的方向传来,是另一个……按理说今晚也不该有人在的房间。
——302室。
吴应真的回来了。
不是正常的从公寓门口走进来,而是凭空出现在了他自己的房间里。
对于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灵异事件的人来说,这可真是刺激了。
樊夏听着楼上那一阵阵慌张的跑动,心里还算淡定,毕竟是经历过不少大场面的资深者了,连时间回溯她都碰到过,会被迫回到公寓这点小问题还不至于让她变色。
但吴应显然做不到像她这么淡定,在房间里难以置信地转了几圈后,樊夏听到两声巨大的开门关门声响,以为他要再次跑路了。
可没想到吴应没往楼下走,听脚步声反而往楼上去了。
他去楼上?做什么?
樊夏摸摸下巴,一时猜不出吴应的意图。
她看看这会还没到前两日“孙曼”出没的时间,为了听得更清楚点,樊夏干脆将门开开一条小缝。
立时,楼上“咚咚”的敲门声无比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刘神婆,刘神婆,你在家吗?”
“刘神婆,我?是吴应,请你开一下门,刘神婆。”
吴应慌慌张张,神色惊疑不定?,像是当初老酒鬼的翻版。只是老酒鬼已经死了,门内被吵醒骂街的人也换了一个。
刘老太太年纪大了,平时没什么事一向都睡得很早,她的睡眠质量好,通常一睡下去就能直接睡到大天亮。主要她在这公寓住的时间也不止一年两年了,上?下左右的邻居来来去去,什么人都有过。刚开始不适应,后来住习惯了,也练就出了刘老太太强大的睡眠能力,周围的环境不管是嘈杂还是安静都基本影响不到她。
但,这是通常情况下。孙曼死的那晚就不属于通常情况,今晚吴应要把门板敲穿的架势也不属于通常情况。
半夜被吵醒的老太太直接亲切问候了吴应的八辈儿祖宗,言辞之刻薄,比他当初骂老酒鬼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刘神婆骂到最后骂不动了,腰一叉,一只戴着大金戒指的枯痩食指几乎要戳到吴应鼻尖上?,虎着一张脸骂:
“要干什么呀,要干什么呀你?不知道老太婆我?年纪大了睡眠不好啊?我?告诉你姓吴的小兔崽子,要是老太婆我?有个三长两短,你可是要赔钱的,你到时候别想着赖账!”
吴应被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终于找到插嘴的机会,忙不迭道:
“对不住,对不住刘神婆,实在是有要紧的事儿找你。你这里有没有平安符辟邪符驱鬼符啥的,给?我?来两张,我?有急用。”
刘神婆一听是生意来了,收回手?指,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一番:“咋的,你见鬼了啊。”
吴应张口就要说他今晚的可怕遭遇,想到什么,又咽了回去,只道:“你别问那么多,快,有没有符,快给我?两张,我?又不是不给?你钱。”
“行啊。”刘神婆精明的眼珠子一转,把老手?一伸:“平安符三百一张,辟邪符八百一张,驱鬼符两千一张,你要哪种?先?给?钱。”
吴应脸绿了:“多少?!”
刘神婆耐心地给他重复一遍:“平安符三百一张,辟邪符八百一张,驱鬼符两千一张,概不还价,先?付钱。”
吴应忍不住吼道:“那么贵,你怎么不去抢呢?!”
刘神婆白眼一翻:“价就摆在这里,爱要不要,穷鬼少来浪费我的时间。”说罢作势就要关门。
吴应急忙拦住她:“欸欸,等等等等,我?买我买。”
刘神婆满意地停下关门的动作:“你要什么?”
“我?要,我?要……”吴应皱着眉毛纠结了几秒,最?后一咬牙道:“我?要一张平安符和一张辟邪符。”
刘神婆回屋拿来两张折成?三角的黄符,捏在手里问他:“现金还是微信转账?”
吴应道:“我?只有支付宝里有钱,支付宝你有吗?”
刘神婆对他善解人意地一笑:“当然有。”她拿出一张映着支付宝二维码的塑料牌,“喏,扫吧。”
吴应一滞,咬着牙,一脸肉痛地付了款。
他顾不得去看所剩无几的余额,将符拿到手,贴身放好,才感觉心逐渐踏实下来,
“走吧走吧。”刘神婆挥手赶人:“没事别再来打扰我老太婆休息。”
吴应买了符,也依旧不敢一个人待在家里。
他回家拿上两瓶从前从老酒鬼那里顺来的白酒,噔噔噔地下楼来到101。
“老赵,老赵,睡了没?!没睡快起来跟我?喝酒。”
房东赵大国开门看见是他,很是惊讶:“吴应?你不是出差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吴应一手?一瓶酒,苦着一张脸,纳闷道:“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儿啊,我?今晚明明睡在朋友家来着,不知道怎么就回来了,我?也奇怪呢,我?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欸,老赵,你就住在1楼,没看见我?回来吗?”
“我?这几天睡得早,你又不是不知道。”房东打了个呵欠,看看吴应手?里的酒瓶,疑惑不解道,“你回来就回来吧,怎么突然想起找我喝酒了。”
说起这个,吴应就有点害怕,他紧张兮兮看看身后,推搡着房东往屋里走:“走走走,我?们进去说,今天晚上?先?让我和你将就一晚上?……”
吧嗒一声,101室的门关上了。
樊夏缩回偷听的脑袋,觉得吴应那一千一的冤枉钱绝对是白花了,刘神婆一看就不是什么有真本事的人。
况且彼岸论坛里也说过,除了极少数任务中会存在生路有关的道具,其余世间没有任何可以压制消灭鬼魂的东西存在。
有时候买了符,自以为就可以抗衡鬼魂的人,最?后反倒是自寻死路。正应了那句:花了冤枉钱,又白白丢了命。
樊夏幽幽叹口气,果然盲目迷信要不得啊。
当然了,她也不会故作好心地去提醒吴应。
非但不想提醒他,半小时之后的樊夏,甚至还想亲自动手打死他。
“呜呜——”
极深的夜里,小薇的哭声就那样突然响起。
其中饱含的惊恐与害怕,让樊夏在2楼房间里也听得一清二楚,不由为之一惊。
小薇怎么了?
她来公寓这么几天,从来没听见她哭过,即便是丢了心爱布娃娃的昨晚,小姑娘也只是含着两包眼泪,欲落不落地自己出来寻找。现在怎么突然哭得那么大声,她在害怕些什么?
樊夏听出来小薇应该是在自己的家里,若要说今晚的101室同以往有什么不同……
啊,除开可能多了具被房东藏起来的尸体……不,不一定?,樊夏想到这里又兀自摇头否定,公寓的空房间那么多,房东不一定?会把老酒鬼的尸体藏在自己家里,就算有也不可能让小薇发现。
所以说,主要还是多了个找房东喝酒的男人。
樊夏一想到吴应那副色鬼投胎的德行,就禁不住脸色一黑。
不会吧,房东有再大的问题,小薇也是他唯一的亲生女儿,他应该不至于眼睁睁看着别的男人欺负自己才8岁的女儿吧?
樊夏不是只知一味帮助别人的烂好人,前两次是看小姑娘一个人半夜偷溜出来不安全,她能顺手?帮一把就帮了,可现在有小薇的亲生父亲在,似乎怎么也轮不到她去多管闲事。
理智告诉樊夏不需要她去管,但小姑娘细细的哭声一直不见停歇。
12点44分。
实在放心不下的樊夏最后还是站在了101室的门前,也无比庆幸自己下来看了一眼。
“你们打扰到我休息了。”樊夏对前来开门的房东说。
喝了40分钟的酒,房东明显有些喝多了,脸色红得不像话,眼神看起来也不怎么清明,眯缝着眼睛看了樊夏好一会,才认出人来,大着舌头道歉:
“是,是樊小姐啊,不,不好意思,吵到你了,我?们会,会注意小点声的。”
樊夏没怎么听房东说话,她的视线移到了他背后摇摇晃晃跟来的吴应身上。
都说喝酒能壮怂人胆,喝多了酒的吴应显然被酒精给麻痹住了大脑,一时忘记了当初被暴打的恐惧,满心满眼只有樊夏那张在屋内灯光照耀下,格外美丽动人的脸,看得他心里直泛痒痒。
“樊,樊小姐,你可真漂亮,嘿嘿,你这么晚了还来敲哥哥们的门,是不是想进来和哥哥们一起喝酒呀。”吴应醉醺醺的眼中闪着垂涎的光,色心一上?头,用力挤开房东,伸手就想来拉她:“来来,进来和哥哥一起喝呀……”
樊夏听得直想吐。
她眼神一冷,一把钳制住吴应向她伸来的咸猪手,大力往反方向一掰,只听“咔”的一声骨头脆响,吴应顿时叫出了杀猪般的惨嚎,身体不可避免地歪扭着半跪下去。
“啊啊啊!!疼,疼疼!!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啊!”
剧痛之下,再大的酒也醒了,吴应飙着眼泪慌忙求饶,生怕樊夏再就地将他狠打一顿。
房东也吓了一跳,酒醒一半,赶紧过来拉架圆场:“别,别打人呀。哎呀,樊小姐,真,真是对不起,他这个人喝醉了就是有些混不吝,不是成心,成?心冒犯你的,我?替他向你道歉,你先?把人松开,松开好不好。”
樊夏手一松,吴应立马疼得趴在了地上,捂着手?哎哟哎哟地直叫疼。
樊夏忍住再狠狠给?他几脚的冲动,越过吴应让出来的空隙往屋里看,就看到小薇缩在客厅的角落里,哭得一张小脸上满是泪痕,细软的长发乱乱的,一看就受了欺负。
小姑娘此时正呆呆地看着他们的方向,眼中残留着不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