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神婆的法事做了一下午,直到晚上8点左右才齐活收工。
除了林筱筱家外,公寓里?凡是最近住了人的房间,都?进行了完整的一套除晦驱邪仪式,而近期没有住过人的房间,则也?被贴上黄符,其中702室更?是被重点照顾。
刘神婆忙忙碌碌几个小?时,累得是老腰酸痛,老脸发白?,但依然?架不住她心里?高兴。
能不高兴吗?神婆这职业如今是越来越不好混了,现在的年轻人什么?都?要讲究科学,有那少数迷信玄学的人,人家信的也?都?是外国人那套塔罗占卜星座之类的洋玩意儿,她会的这些旧时代的东西早落伍了,也?只有老一辈儿,年纪稍微大点的人才会来光顾下她的生意,却也?不多?,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单看刘神婆一个独身?老太太,只能在幸福公寓这种廉价公寓里?租房,且一租就是好几年,哪怕手上天天挂着两个大金镯子,指上天天箍着七个大金戒指,也?掩盖不了她是个赚不到多?少钱的贫困阶级,所以才极爱钱也?极抠。
今天这场法事所赚的钱,足够她往日赚上好久了,即便付账的人是房东,刘神婆最后算起钱来也?半点没含糊,算得眼角眉稍皆是喜意。
房东付钱的时候,肉疼得脸上肌肉都?在抽搐,但他还是咬牙给了。
“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刘神婆眉开眼笑地应道:“当然?,我的本?事你还不信嘛,保证以后公寓里?到处都?干干净净,什么?脏东西都?不敢再来。”
这话房东不知道信没信,反正樊夏和张衡是绝对不信。
张衡撇撇嘴,将不屑都?藏在眼中,表面仍维持着礼貌,和几人打了个招呼便回了房间。
樊夏跟在刘神婆后面,作势向她请教一些法事上的问题,老太太刚收了钱心情?好,也?有心卖弄一番,因此任她问什么?都?愿意给她讲解,把自己吹得那叫一个无所不能。
等房东听了两句,听不下去走?了,樊夏才止住讨教的话头?,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怎么?今天法事只做到10楼啊?11楼不用去吗?”
“11楼?”刘神婆顿时用“你脑子没毛病吧”的眼神看她:“咱们公寓总共就10楼,哪来的11楼?”
樊夏:“……”
果然?没有么??
当天晚上,樊夏的房门差点就被“吴应”给撬了。
彼时的她正如往常一样坐在门口?守夜,屋里?依旧关着灯,门外的情?况较之前几日,明显有了些许变化。
樊夏在心中默数着分秒,发现“孙曼”和“老酒鬼”在她和张衡门前徘徊叫门的时间比之前更?长了,上下楼也?不再往返于那些无人的楼层,而是有目的性地在1楼到4楼之间上下来回。
——鬼魂的能力变强了。
樊夏无比确定这一事实。
它们似乎已经能够分辨出哪个房间里?有人,哪个房间里?没人。“哒”“哒”的高跟鞋声密集又急促,“孙曼”叫门的声调愈加高昂,像尖锐的指甲刮在黑板上。
樊夏心中冷沉,听着门外“孙曼”好不容易走?开,电梯又嘎吱嘎吱地响起来。黏腻恶心的声响渐渐接近,带着酒味的腥臭气味越来越浓,然?后又是“咚咚”的敲门声。
就这样一遍又一遍,没完没了。听得久了,即便已经习惯,也?是不小?的精神污染。
樊夏干脆用准备好的棉花把耳朵堵起来,没打算去看,更?没打算去管。
以至于当她骤然?察觉有哪里?不对,眯眼细看之下,发现大门上的门把手竟然?在轻微扭动。再一拿下堵在耳洞里?的棉花,门外撬门的细碎动静立马断断续续地传入耳中。
樊夏冷汗都?被吓出来了。
什么?情?况?!
外面的鬼东西怎么?突然?会撬门了?
黑暗中“咔哒”“咔哒”的撬门声响,比之前单纯的鬼叫门和鬼敲门吓人多?了,至少后者只是在门外徘徊,只要不开门它就进不来,前者就不一定了。
樊夏定定看着那扭动的门锁,心里?直发毛。这门要是被撬开,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会发生什么?惨案。她现在只庆幸先前把门上的两道锁都?锁到了底,看目前情?况,从外面一时半会还撬不开。
樊夏悄悄站起来,把头?凑到猫眼处往外看,然?后不怎么?意外地看见了“吴应”那张透着僵硬死灰的脸。
有“孙曼”和“老酒鬼”这两个前车之鉴,她在确定吴应死亡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他极有可能也?会变成公寓里?的厉鬼,回来寻找下一个目标。
只是没想到他会撬锁啊!
细看门外的男人,还能看到他残破肢体上一道道血色的粘合线,像是用质量不好的胶水强行粘合拼凑起来的破娃娃,边缘粘得不是那么?齐整,有惨白?的皮肉翻卷出来,使他的身?体看起来一段段,一截截的,瘆人又恶心。
樊夏本?想拖个东西来堵一堵门,但又怕发出声音引起“吴应”和另外两只厉鬼的注意,最后只得作罢。
好在“吴应”慢吞吞地撬了一会没撬开,又歪斜着身?体去了对面。大概因为刚死不久的原因,他肢体动作还显得很僵硬笨拙,撬门的手指也?不怎么?灵活,但随着时间的逐渐推移,想来也?会慢慢像“孙曼”和“老酒鬼”那样变得灵活起来。
到时候,这扇门还拦得住它们吗?
樊夏觉得很难说?。
但没想到的是,她担心的厉鬼迟早会破门而入的情?况还没发生,便率先迎来了房东的发难。
昨晚做完法事后面色稍缓的房东,今天一大早又再次铁青了脸色,带着满身?戾气直冲上楼,将樊夏和张衡的门板拍得震天响。
“出来!你们快给我出来!”
这会天才刚亮不久,樊夏躺下还没睡熟呢,就被砸门声给吓醒了,一瞬间还以为鬼魂再次卷土重来,心脏惊得砰砰狂跳。
后面回过神来,才发现是房东在喊。喊声里?夹杂着巨大的愤怒,不停地叫着要她和张衡出去。
这是又怎么?了?昨晚应该没死人啊,他一大早的又受什么?刺激了?
樊夏从猫眼里?看到房东一脸来找茬的模样,她顿时就不太想开门了。可又看到对面张衡已经打开了门,她想了想不可能一直躲在屋里?,便也?准备出去。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她揣了把军刀在兜里?防身?,随后一开门就对上房东面目狰狞的脸。
这个初见时一副温和好相处模样的中年男人,此时已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风度,眼睛里?泛着通红的血丝,上来就指着她和张衡的鼻子骂道:“是你们搞得鬼对不对?!肯定是你们!这世上哪来的鬼,都?是人为!你们以为你们吓唬魏松和吴应那点小?把戏,也?能吓唬到我吗?我早看穿了,你们就是一伙的……”
一顿劈头?盖脸,张衡直接被骂懵了,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你在说?些什么?啊?什么?吓唬……不是,我们怎么?就一伙的了?”
虽然?也?算是事实吧,但他和樊夏在公寓里?一直都?很注意避嫌,有什么?情?报都?是到外面说?,在公寓里?基本?不交流,房东这是打哪儿看出来他们是一起的?还说?他们俩吓唬他,他们什么?时候吓唬他了?
张衡看向樊夏,樊夏轻微地摇了摇头?,表示不是她干的,她哪有那闲工夫去吓唬别人啊。
不过樊夏倒是听懂了一点,房东说?他们吓唬魏松和吴应的把戏吓唬不了他,想想之前将魏松和吴应吓到魂不附体,匆忙逃离公寓的东西也?就只有“司月”了。所以房东昨晚回去之后是见鬼了吗?并且还坚定不移地认为那是她和张衡弄出来的把戏?
樊夏一时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别以为我不知道。”房东眼神凶恶地说?:“你们之间是认识的,也?都?知道姓司那个女?人,却偏偏要装作彼此不认识,还装模作样地说?要来找司月,实际上究竟为的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什么?目的?”
张衡就奇了怪了,虽然?一时半会还没弄明白?房东突然?发难的原因,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房东肯定不知道他们二人来这里?的真正原因,那是只有彼岸的任务者才知道的东西。可房东又为何会如此笃定地像是知道他们来此的目的,这就很让张衡好奇了。
他问道:“你觉得我们有什么?目的?”
在房东看来,这话就等于是承认了,承认了他说?的话。房东冷戾地扯了扯嘴角,正欲张口?,楼上又突然?啪嗒啪嗒走?下来一个人。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原是早睡早起心情?倍好的刘神婆听到楼下的砸门争执声,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便下来想要看个热闹。却不想见到房东正与两个新?来的租户对峙着,三人脸上的表情?都?说?不上好。
“这是怎么?了?”刘神婆奇道,昨天不还好好的么?,今天怎么?就吵起来了?
房东看到她眼睛一亮,自个儿把退路一堵,对着刘神婆喊道:“你来得正好,快帮我一起把这两个杀人犯抓起来,不要让他们跑了。”
“杀人犯?!”张衡难以置信地惊呼出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无语道,“你说?我们是杀人犯?”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张衡彻底搞不懂了,他们怎么?突然?又成杀人犯了?
唯一猜到内情?的樊夏已经戒备起来。
刘神婆被房东的话吓了一跳,忍不住往身?后的台阶退了一步,“他们杀什么?人了?”
房东想都?不想便说?:“他们杀了魏松和吴应,还在公寓里?装神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