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射箭,自然就不会打猎,又懒得和少年人挤一起,动作就越发显得慢了,本就排在队伍末尾,没两下离队伍更远了。
“安公子莫不是要那童子和你进到林子去吧?”
声音洪亮,老远就听的。是在说还在牵他马的童子。彼时一直各想东西的主仆二人才发现前面的学子都已经是自乘一骑,呼呼喊喊少年得意的样子了。
童子也是第一次出来游猎,不知道自己对不对,被说了那么一句,停了脚步,揣揣不安的看他。周至安抚的说了一句无事,他梗着脖子点了点头,继续牵着马了。
周至看了过去,是一直在领头的一个公子,不知怎么的偏偏叫了他,还打马过来了。隐约记得姓李,他一来,前面一些人就停了马看过来,人多,也不能落了他的面子,就回道,“李公子说笑了,只是我身子弱,不好御马快走。现在离林子还有点距离,童子也就跟着了。”
“瞧我这脑子,记不住安公子身娇体弱,还望安公子莫怪罪了。”
身娇体弱?这个词形容男子可不怎么善意,周至张口回答,“李公子多虑了,在下也不是那小气之人。身子也没李公子说的那么娇气,只是平日里比不得李公子活蹦乱跳的罢了。”
你说我身娇体弱比做女子,那我就把你活蹦乱跳比作兔子,人比牲畜,怎么也要高上一级。对于这样显而易见的话语,周至没打算心平气和装不知道,不然之后助长了他人的威风就不好了,况且少年容易犯冲,他不知道这李公子究竟想要干什么,还是严厉点好。
“果然是个……”有人想插话,那李公子挑了挑眉,一手抬起,哎的一长声不耐烦般阻断了那人想说的话,那人止得不再说话,面上也不敢有丝毫不满,没人说话了他才看向周至,眉眼带笑,“安公子说的对,本公子一向活蹦乱跳身子强健,是以这游猎也没少参加。而如今第一次看到安公子游猎,厚着脸皮想做一下那东道主,是以,安公子不如舍了那童子,跟我一起,互相有个照应不是?”
周至这身子能给他什么照应,不过是个客套。
他沉默不语,李公子又说,“若是安公子有任何的损伤,那就请身边的诸位做个见证,只管上我李府上门讨要我李荣致,我李荣致有所躲避,便叫我是那门旁的小黄。”
门旁小黄,就是看门的小狗。他这一下子说得太绝,推脱不得。周至只好应道,“李公子言重了,并非我不愿,而是怕这脚程跟不上你们,扰了兴头就不好了。若李公子不介意,便多谢李公子抬爱了。”
“自然不介意,欢喜还来不及呢。”又是一阵大笑,引来身边几人的也跟着呵呵笑了两声。然后补充道,“我们同是致典学子,互相照应是应该的。”
说完便转头对他的童子吩咐,“你这童子还不快快退下,别扰了你家公子游猎的兴致。”
那童子听言又抬头看向周至,周至手向一旁摆了摆,他才松开了缰绳,退了下去。
“快走,前面的别停下了。”
队伍才又动了起来,不少学子心下奇怪,这李荣致平日里也不见对旁人那么友好,不友好就算了,没来招惹你就是福大了,今日转了性子似的,忽然想做好事来了?还是做的一向高傲的安于长的好事,莫不是家里有所安排?或是有什么鬼主意?可这安于长纵使为人有问题,但出了事,届时他们也离不开关系。
也不管他们如何纠结,这头的周至和李荣致倒是相处得还算愉快,一路走着,已经差不多进了林子深处了。
李荣致已经得了不少的猎物,身边没有童子,他身边的四五名少年主动做了那捡猎物的差事,还不忘夸上两句,李兄果然神勇,李兄如何如何,然后李荣致就会看他的反应,看多了,周至有时也会附和两句,李公子真是英雄少年。李荣致果然心情大好,客气的推脱运气好。
本以为他有什么坏心思,现在看来是少年人心性使然,猎了猎物,然后在他面前炫耀一番罢了。就那点心思,他来时早已经做好了不打一物的准备,他也不在意。倒是之前还把他还想坏了,周至心里有点对不住,看李荣致不放在心上的模样,到嘴边的话也就没说出来。
也不知走了多久,林里草木越深,已经不怎么看到动物的踪迹了,周至刚想提议不如换条路,便发现不知不觉间身边仅有李荣致一人而已。李荣致没什么异样,他们也许是去给他捡猎物了,一时半会儿没赶回来,周至皱了皱眉头。
“安兄,你瞧那是什么?”
换了称呼的李荣致叫起他来很是熟练,激动的说着,声音不敢多大声,怕惊了那头的好东西。周至按下心思转头看去,发现是一只鹿。鹿角有如珊瑚般美丽,眼神灵动,正在小泉旁饮水。
这游猎场地事先已经把据有危险的豺狼虎豹去掉了,李荣致虽然猎物多,但也只是大的兔子,小的麻雀,恍然那么出现一只鹿,可不让他开心吗。
李荣致已经不在意周至的回答了,全身心注意那头鹿,稳稳的拉弓,眼神一凝,箭带着破风声疾驰而去,噗嗤一声刺进了鹿的后腿。这一箭连周至这个外行人都觉得不一般,李荣致更甚,叫了出来,然而那鹿只是踉跄一下,反应过来飞快的跑了。
李荣致哪里忍得住,全然忘了身边的周至,一甩马鞭,飞身追去。
马蹄声很快消失在耳边,绿影重重,不过片刻就没了他的身影。应该不是有意的,周至想,因为他那激动的样子不似作伪。
马儿打了嗤鼻,周至回神,头顶是叶叶交织,切割出几片破碎的蔚蓝,叶影斑驳,周遭已经恢复他们来到时的宁静。
也不知道李荣致回不回来,或者几时回来,他比他要熟悉这里的路线,应该没什么危险,而他,这里的虫蛇多,他没学过什么招式,危险太大,他还不如先自己走走,实在不行,做点记号,再回来原地就是了,也方便李荣致找到他。
周至叹了一口气,辩解来时的马蹄印子,一边走,一边在树上用匕首划几条明显的口子。
林子的野蚊子毒,一直围着他,周至不堪其扰,身子很快出了汗。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路已经全然没了人来的踪迹。周至头疼的抚了一下额角,胯.下的马是好马,但走了许久,也有些不耐烦的挣着他手中的缰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