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李氏,又是皱了眉头,这女人自儿一去,便又是一通折腾,非要开棺差点坏了他的好事,现在又是郁郁,坐在一处半天不语,他哄得多了也烦了,连迈进院子的念头都没有,可为了多年的计划,又不得不去,心下总烦躁得多。有时候就是去会会婉婉,可是她总也不说话,说话时要么问他顾明如何,要么问少爷是不是真的没了,谁会不在意喜欢的女人念叨别的男人呢,次数多了他也感觉到无力,就没怎么见她了。那他都干了什么?哦,是了,他对着李氏感到烦躁的时候,会晃过一个人,解了心下片刻烦躁,书房作画时,也会想起,看着婉婉时,也会想起,还天天拿话本子读给他听,初时确实是一时兴起,后来就习惯了。有时候听到他夸那有些像他的人,心里莫名有些受用......安松这才发现自己近月来,似乎,陪这个儿子太多了。
不动声色的打量怀中的少年,少年盯着池中的花眼睛都没舍得移开。罢了,养了十几年,也不差一时,将养着看看,也是可以的,就当养了只皮毛漂亮的金丝雀。
那么想着,理所当然忽略了种种异样来。
半柱香的时间,周至就被安松抱了回去。
之后又是睡上几天。安松今夜读了一篇布满杀伐之气的书,可是周至精神不足,懒得说话,没打几分精神就睡下了。
安松莫名的心里不愉快,但还是给周至盖好了被子,出了门去。
周至意识昏沉里,感觉到有人在摇自己,只好睁开了眼睛。室内点着一只小蜡烛而已,还昏暗得很,那人又是背光,隐约里只能知道那人还带了张面巾。
那人见他醒了,就没再摇他,只是手还搭在他肩上,厚实有力,还是个男子。
这个时候谁呢?还有谁呢?莫不是安松给他设下的陷阱吧,看他是不是真的听话?或者也有可能是安松的死对头发现了他,觉得这人假死还被安松藏得那么深,肯定是个大弱点?
是敌是友,问了才知道。
周至语气异常平静的问,“你是何人?”
那人笑了一下笑,在他耳边说道。“你的人。”
莫名熟悉的声音,周至混沌的脑子清明了几分,还有熟悉的说话方式,语气也不由得带了分惊喜和高兴,“裴良。”
见他认了出来,裴良也没摘下面巾。
“这次没认错了,真是乖。”他说完扶起他,“我蹲了许久,才发现你,可不容易了……你这身子怎么又弱了。”
没等他说话,就横抱起他,“这样走,也不错。”
周至也不想问他怎么找到的了,安松关了他那么久,他都没见过另一个人。裴良应该是下了一番力气的,除了李氏,他第一次感觉到别人对他的用心,心里有了一股暖意,现在还没出去,周至不敢多说,怕打扰到了裴良,只能干巴巴的说两个谢字。
“我可是你的人,谢什么谢,不许谢。”
裴良凶巴巴的口气,逗得周至心情好了很多。
回道,“是是是,我收回。”
周至没注意过自己在的地方,上次出去看半步莲,迷糊也没看,原来从他在的地牢出来是一条长长的地道,地道矮小,又长,裴良抱着他束手束脚,饶是体力好,也见了汗。
周至伸手给他擦了差点滴进眼里的汗,他喘着气还调笑了一句。“好娘子,左边也给擦擦。”
周至笑了,没说话,依言擦了另一边。
从出来,到大概小盏茶的时间,周至鼻尖才闻到了一股清新的空气味道,果然不久,就出来了。
是后花园的假山,果然,古代后花园的假山都是必不可少的道具。周至心里调侃一句,闻着空气里的花香,听着草间虫儿的细鸣,才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裴良拍干净假山下的石头,轻手轻脚的放下他,“我这可不是累了才放你下来,我怕你在我怀里保持那么一个姿势会累。”
“是,确实累了。”
周至哪儿会累,还不是为了全他的话,倒是他凑过来问他。“你可还有哪处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我身子可不弱。”
裴良笑得眉眼弯弯,“是了是了,我们安大公子身子可是全黎国最强壮的男人了。”
歇了没一会,裴良就换了个姿势,背着他走了。
起步跳上房顶,安府虽然就一男女主人,可是也挺大的,裴良背着他跑了好一会儿才见到安府的边缘。
夜深,安静得有些可怕。周至想,终于能出去了,可是越近,心里越发空荡荡的,还总提着。云遮了月,四下显得更黑了。
浓稠的夜色里,裴良努力辨别着方向,走得也就慢了。不远处突然跳动了几缕火光,周至的心也随着跳了几下,火光跳着又稳了,慢慢大了起来。
那处的黑暗褪去,亮着的是火把,而火把把那站在墙下的人照得格外清楚。
周至心里大骇,裴良早感觉不对劲儿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拉弓射箭,仅在瞬间,裴良在房檐上躲了过去,还是打了一个踉跄,差点把周至甩了出去,他连忙躲到另一个角度,靠着檐角躲着,又不敢出去,怕那密集的箭打中了周至。
见到他们不动了,安松手向身后一摆,身后的人收起了弓箭。他的轻功比之裴良也不差,脚尖落在檐角的姿势都优雅得不像话。
风把云吹散了,此时月光明亮。月下他黑色的衣角翻飞,他那么些年还是没有半点苍老的样子,身子如松,俊朗的容颜,含着笑便能如春风化雨,叫人心动,“不知裴公子深夜要把我府上的人带去何处呢?”
不知道他是怎么认出来的,那张面巾本来就是不想让这处的主人知道,现在这般也没了用处,裴良便解下了。
“原来是安老爷啊,安老爷晚上好。”裴良笑眯眯的,“你这府上之人说没见过春风楼的姑娘,他脸皮又薄,我好心,才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带他出门,即全了他的脸面,又好见一见世面。”
安松听这么荒唐的解释,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还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哦,原来如此。不过我府上之人还是由我自己带去吧,就不劳你操心了。”然后看向周至,“还不快过来?”
周至瑟缩了一下,没动。
“于长,父亲的计划才到一半,你怎么就不听话了呢?若是没了你,这计划就会被别人所利用,到时候也会连累到你母亲的。”
安松没打算跟他们废话。
这别人很明显的指向了裴良,周至没顾得上他的反应,反而想到了李氏。那个深陷爱情的女人。算上时间,还有差不多两年半,他真的不知道安松这个计划到底是不是真的,之前一直没提起过,所以让他忽略了,要是真的呢?那他不是害得李氏早死一步吗,他这身子勉力能支撑下去吧,至少能挺到安松所谓的计划。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清楚的提示他,这个世界的剧情会改变,也许安松没那么坏呢,他关了他那么久,也没对他怎么样,他对李氏会不会有点怜悯之心?然后李氏最后可以不死?
而且前不久安松已经让他出来见过花了,或许下一次就能出来了呢?而且他跑干什么,他还有两年多就可以摆脱了,现在不过是在地牢里,也算不得什么。他刚才也是,只知道高兴,没阻止裴良,反倒害他现在也惹上了安松。
“你若现在后悔,我可以既往不咎。”
思前向后,周至刚想妥协,一直盯着他的裴良先出了声,质问安松,“你那计划可是要于长不出现在世人面前?”
安松聪明,自然反应了过来,但他已经有了对策,自信的说道,“是。”
“那很简单,你让我把他带走,我保证没人知道他的存在。”
周至才想到这点,也看向了安松。
“不,我不信你,也不信别人,所以谁都不能带走他。我需要他在我手里,这样我比较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