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热闹一整天的学校终于完全安静了下来。
这所码头边的技能学校如今的住客不少。
这些住客中包括了门房那边的韩氏伯侄两人和教室那边的方校长一家人,还有护卫队的学生们,以及一批为数不小的新成员。
学校新建的宿舍楼早在五天前便交付使用,第一批申请入住的学生和老师当天就塞满了这栋小小的两层楼。
这几个白天发生的事尽管已经日渐平息,但仍会像涟漪一样,让人心湖间余波不断,至少令这些经过宿舍楼的学生和老师在走过一楼最前边的那间空房子时,总会悄然驻足片刻。
那是小顾老师的房子,小顾老师失去消息有四天了……
有的人就是这样,平时忙忙碌碌的不见人影,甚至新来的学生都不怎么认得她,但知道她猛不丁不见了,惹的人心里就像跟那间空空的房子似的,没着没落的空了一大块。
特别是刚刚搬进学校来住的女同学们,尽管方校长他们都不承认小顾老师曾经回来过,逼着巡捕房放了学生,可暗下里,大家都悄悄地在猜,赵发财的根,肯定是小顾老师断的。除了小顾老师,谁会给他们这些无依无靠的穷学生出气?谁会把她们的安全这样放在心上?
同学们都说,以前每天早上到学校,哪怕小顾老师什么都不做,光是看见她坐在门口的馒头摊子上摆出架式揉馒头,就特别有安全感。再喝上一碗暖乎乎,料足味美的糊辣汤,简直要美得冒泡。
原本学校扩招之后,时常来附近闲逛的闲汉地痞也多了不少。小顾老师又经常出门,像赵发财那样,躲着小顾老师找事的人不多,也有七八个。自打他断根的消息传出来后,那些平时怎么撵也撵不走的苍蝇臭虫,忽然就消失不见了。
跟辗转反侧的学生们不同,方校长家里因为孩子多,每天一到晚上九点准时关大灯。大灯关了之后,校长一般还会拧亮小台灯,再工作三四个小时最后熄灯睡觉,雷打不动。
校长家的起居规律连学生们都摸了出来,更何况黑暗中的另一群人。
“他奶奶的,天天按时吃按时睡,我看这个狗屁校长比老子还安稳。”
“就是,他白天当着江致清那老东西的面哭得傻子似的,还说自己日夜忧什么的,老子看他睡得比老子还香,他天天躺床上搂婆娘,忧他奶奶个腿儿啊!江致清那老王八蛋还有脸跟他对着演!”
“小声点。有人来了。”
几人忙不迭闭嘴,看着黑暗里一列手握长|枪的学生从眼前经过。即使他们摆在外面的,只是白蜡木杆做的红缨枪,但在黑暗中,这一根根反射着银光的枪尖仍是给人以不小的压迫感。
等着那些学生们转过去老远,那道声音才敢继续:“他奶奶的,一个破学校搞得跟军营似的,白天巡晚上巡,教室巡茅坑巡,怎么没巡死他们?”
“我说你话怎么这么多?”
“我不就是——”
“刘老二,信不信你他奶奶的要是再说一句废话,老子削死你。”
“……”
又是不知多久过去,天上的月亮移了半个圈,巡逻队又走过去两次,黑暗中终于有人再度出声:“行动!”
随着这一声令下,五六条黑影如黑豹般扑出藏身地,向目标疾奔而去。
为了行动方便,早在数天前,他们便趁白天人多的时候打烂了学校唯一的路灯,如今夜色将他们的身形彻底隐藏起来,即便是刚刚走过去的学生也没能及时发现。
眼看目标将近,为首的人心中微喜:今天晚上终于要成功一回了!
推开了门。
然后,他鼻尖处嗅到了一股极淡的甜香味——
扑嗵,扑嗵,扑嗵!
春妮放下望远镜:六个人,一个不剩,全麻翻了。
很好,看来她通过严广福转交到方校长手上的麻醉|剂没有被他中饱私囊。
春妮蹲坐在原地,又等了一会儿。望远镜里,终于有巡逻的学生发现他们,一二十个学生涌上去,将这六个人一个不剩地捆了起来。
学生们的叫喊声将整个学校都惊动了。
不止是学校护卫队的成员全跑了过来,就连前边宿舍楼里听见动静的老师和学生们也匆匆穿起衣服来打听情况。
人们打着灯笼,拿着蜡烛,很快将校长家门前照得几如白昼。因为校长一家始终不现身,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激动,眼看这一个晚上都消停不了了。
直到这个时候,春妮才真正松了一口气,至少今天晚上,校长一家人不会再有危险了。
至于为什么外边叫得这么厉害,校长家还没有人出来,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她的麻醉|剂分量有点重,麻翻对方的同时,校长他们肯定也中招了。
他们肯定很快会醒,但她已经来不及留在原地查看情况了。
因为,那个在她东南角方向,半天没动弹的人终于动了。
这个人跟校长家门口的那六个人一样,穿着同样的黑衣服。他轻灵地跃下树梢,循例警戒一番,挑了个方向快步离开。
春妮等了一会儿才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