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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70(1 / 2)


下午两点,俘虏营,春妮顺利见到了罗永刚,以前他是政府军某部的后勤人员,撤离之前受了伤,部队也被打散了,最后跟白云铠合流抵抗,打到了这里。

被俘虏的这四年多中,他一直作为白云铠的副手,帮助操办俘虏营中半数的庶务,也是跟春妮和学校打交道比较多的人之一。

春妮仔细观察着他。白云铠被刺杀之后,俘虏营里启动了甄别程序,据说很是挑出了几个伪政府的策反人员,而主持甄别的,就是罗永刚。

从表面看,他戴着副黑框眼镜,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一身旧军装干净整洁,一直扣到最上面的风纪扣,仍像以前一样不苟言笑。两个戴钢盔的倭国兵跟在他后面,寸步不离。

看来,这回是不可能跟他再单独说点什么话了。

“你不该来的。”罗永刚皱着眉头,目光严厉。

“我觉得,这上面你可能有些想知道的消息。”春妮把报纸放在桌上摊平,推给他。

身后的倭国兵抢先一步,捏起报纸哗啦哗啦抖动了好一会儿,没发现夹带的东西,才将报纸递给罗永刚。

“你想给我看什么?”罗永刚扫了一眼,无心多看。他不觉得,这时候有什么消息值得春妮冒这么大风险帮着带进来。

春妮手指越过《东华日报》的标题,一路指引,落点到《除双城匪首白云铠弃营在逃……》这条副标题上。

罗永刚瞳孔骤然一缩,捧起报纸,脸上渐渐露出喜色:“我们营长真的脱身了?他是怎么跑的?”

春妮道:“知道你们都担心他,我先把这个带过来,让你们知道他什么都好。”

“多谢。”罗永刚将报纸胡乱卷了卷,“你还有什么事?一起说了吧,往后你想看我们,恐怕不会太方便了。”

“还有就是前两天要送你们的那批棉被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你们安排个人,明天把东西拿了。”

“这……都这个情况了,你能送进来?”

春妮笑了笑:“有钱能使鬼推磨。”她从随身带的蛇皮口袋里掏出一袋桔子和一袋榛子,当着两个倭国兵的面递给他:“拿回去吃吧。”

在那两个倭国兵动作之前,她又掏出十几块大洋,笑着一人分送了一把。

两个人眼中贪婪之光大胜,抓着大洋喜笑颜开。

而另外一边,罗永刚死死攥着这两袋东西,心跳一阵快似一阵:这丫头刚刚在递桔子时,往他手里塞了一张纸。这也太大胆了,当着倭国人的面就给他传消息!她就不怕——

身后一声僵硬的“站住”,罗永刚手微不可见地一抖:“佐藤队长。”

“把你手上的东西给我看看。”

罗永刚下意识攥紧了手。

佐藤冷笑一声:“看来罗先生还没有学乖嘛。好好想想吧,你的老上司已经抛弃了你,你要是再不为自己着想,我可帮不了你。这个营里,不缺想跟我们倭国合作的人。”

他的话像鞭子一样抽在罗永刚的身上,让他微微颤抖,他只觉手中的那张纸有千钧之重。

“等一下。”他轻声说。

“笃笃”的脚步声之后——

“就……就是一张纸而已。”

微弱的电流声中,是罗永刚更加微小的声音。

“鲜美水果干货店,什么东西?你是不是藏到别的地方去了?”

“我……我没有,真的只有一张纸。”

“带走!再好好照顾照顾罗先生。”“啪哒”一声鞭响,是东西骨碌碌滚落一地的声音。

没人注意到,一个圆圆的,像石头似的小东西在他们的争执中滚落下来,跟着四散而落的榛子一样,掉到了桌子下面。

春妮取下无线电耳机,轻轻吐出一口气:罗永刚叛变了,她竟然不是很意外。

其实他们耐心一点,便会发现,报纸上她用针鼻划出痕迹,圈出了几个字,信息就隐藏在那些字里。甚至罗永刚一个一个剥开榛子,也会发现里面隐藏的耳机,但她只用一张干果店的单据,便试了出来。

看来,倭国人将白云铠失踪的愤怒转嫁到了那群俘虏身上,再不想办法营救,他们的处境会更进一步糟糕下去。

那么,剩下的俘虏里,她还能相信谁?

一张张脸从春妮的脑海中闪现,却又始终让她举棋不定:她今天留了个话缝,说明天会过来,但这个借口最多只能再用一次,如果明天选出来的人再有问题,就更不好办了。

…………

不过总算坏消息中会夹着好消息。

白营长逃走的消息已经满大街都是,春妮没有继续瞒着王大嘴叔侄俩,没敢说自己知道白营长的下落,只说倭国人在逼他出来。这样放任下去,白营长还是死路一条,这些战俘们他们也不能抛弃不管。

下午,王大嘴告诉她:“上边说,白营长是抗倭英雄,是一面让敌人憎恨的旗帜。为了鼓励沦陷区百姓的抗战信心,基本同意了我们的营救意见,可以试一试。但是以我们自己的安全为重,发现事有不可为,必须立即撤退。”他望着春妮:“我们最多只能派出三十个人。你也知道,这几天租界戒严,人弄得太多了,我们也混不进来。”

三十加二十……春妮吐出一口浊气:“剩下二十八个人,怎么安排,你们有初步的计划了吗?”

…………

转眼三天过去。

这三天中,倭国旗下的海城媒体一步一步在对白云铠进行围堵,从最开始的“抛弃战友”,到第二天的“懦夫白云铠”,到第三天的“华国之耻白云铠”,他们手中的笔刀用辞一天比一天激烈。

春妮走在路上,听见路人大声争执:“双城政府惯是这样,要不是他们在南城降得那么快,南城怎么会遭遇那种事?”

或是:“想不到白云铠也是个不敢跟战友同甘共苦的小人,枉我这么崇拜他,他战俘营的待遇差,我还给他筹了款捐去,早知道,我拿那钱给街上的流浪汉买两个肉包子,他不香吗?”

甚至还有:“连白云铠都是这种人,华国到底还有没有救?”

王大嘴听得心尖直冒火,关上门忍不住破口大骂:“都是些什么鬼东西,一个白云铠还扯到华国有没有救上去了?白云铠跑了不是该高兴的事,嚎什么丧?我看成天就是这些酸唧唧的小白脸不干正事,破毛病最多!”

“行了行了,这么大声干什么?生怕别人注意不到我们?”王保全忙喝住他。

王大嘴耙了耙头发,从王保全手里拿过望远镜,问道:“今天怎么样?”

“到现在为止,他们放了两次风。每次五到十五分钟左右,几乎所有犯人都会在这个时候出来。”英方当时只是暂扣白云铠等人,俘虏营连铁丝网都没拉,以前他们可以在操场上自由活动,现在是完全把这些俘虏当成了犯人对待,只能将他们关在房里不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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