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排风义愤填膺慷慨陈词,气愤涨红的脸活力四射,倒是让我不替她感觉冷了。
她不仅是袄袖短,棉裤也是短的,大概是杨府的人都习惯了,谁也没认为这不正常,所以我也不好说把我的衣服给她几件改下,我怕再次伤害一位少女的心。
马车在胡同口停下,车把势在车厢外敲,“排风,车进不去胡同了,我在这外面等你们吧?”
我闻听蹙眉,胡同那么宽,怎么可能进不去呢?
一个赶车的都能随意糊弄主人,可见杨家现在的下人平日里都是多么的人浮于事。
又一想不对,我是客排风是仆,没有谁是正经的杨府主子,车把势不会是因为这个才敷衍了事的吧。
但又想到,哪怕我不是他的主子,还好歹是杨府的客人,他身为杨府的家仆不是更应该小心伺候嘛,为他主子挣脸面啊。
排风没有感觉出来不妥,出车厢蹦下车,连脚凳都没有用,“翁主,下车了。”
她可以蹦下去我不行啊,我现在没有蹦车的胆量,站在车厢口迟疑望车下,思考要不要和她说说规矩。
排风转身背对着我:“翁主,来,我背你。”
这就是她解决问题的办法?
我想我知道杨府的车把式为什么敢不把我送进胡同了,因为他们没有把自己当仆人,随便惯了。
杨府的仆人和杨家人关系太近太亲切,以至于分不清主仆的界限,杨家没人会跟他们讲规矩,让仆人认为能掌握规矩的尺度。仆人不是不懂规矩,而是规矩就在他们的一念之间。
我蹲下推了排风的背一下,“你给我拿凳子来,我要自己下车。”
“我背你不比你自己走路强?”她边嘟噜边去车后拿凳子。
这时候车把式始终是站在车前拉着马不动,一点没有他应该帮忙的自觉性。
计较起来车把式做的没错,他是应该拉着马不动,防止出现意外让马受惊。但问题是现在杨家缺少一个拿凳子的小厮,排风的活也不是去拿凳子的,若是车把式还只做一项活,只能怪都是没钱惹得。杨家没钱养多养一个家仆啊!
我由排风搀扶向胡同里走。其实我自己走路是没问题的,是她认为我虚弱走不动。
好吧,这又回到了刚才的伪命题。杨家的这些家仆太不把自己当外人,身为仆人却是操着主子该操的心,和杨家人太近太亲切,完全就是以主人翁的心态自居,不用吩咐就会自动做事。
所以任何事都是一把双刃剑,有利也有弊。
我想等我和王服成亲后,我买的家仆一定调教好,并且制定一条家训,不能要几代的家生子为仆。
这条家训在我的监督下一定会执行的很好,因为我的生命足够的长,我活到人类几代的生命时间是轻而易举的事。
我促狭的笑看包子铺接待我的跑堂的,指指墙角的那张桌子,“我还是坐那边吧。”
包子铺还是和以前一样热闹,吵杂的环境中我以为没有谁会认出来我,没想到这个跑堂的从我站在门口就把我认出来了,从店外一直躬身把我迎到店内。
我想起来了,上次就是他给我端的包子。
他激动的结结巴巴的说:“没……问题。没……问题。”
三两步过去那张桌子前,拿起手里的抹布习惯性的掸下凳子,又要去抹桌子,手却顿住了……“翁……翁主,你……您别坐,等下我再给您擦擦,擦擦!”
转身走开。
我和排风莫名其妙,排风奇怪的问:“这个跑堂的干嘛去了?”
她的话还没有落地,跑堂的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块干净的白绵布,重新擦了凳子,又拿出另一块去擦桌子。
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排风瞪大眼一副不可理解的神态,妥妥的“至于吗”的意思。
我示意排风坐下,笑着对跑堂的说:“你家主家在吗?我要见他,你喊他过来。”
他点头哈腰:“好!”转身要走又转回来,“翁……翁主,你……您吃什么菜和包子?”
我看向排风,问:“我喜欢吃肉猪馅的包子,你吃猪肉馅的还是羊肉馅的?”
排风想要说什么,又想起来什么,瞪一眼跑堂的,起身向我这边靠拢下,用手挡住嘴问:“包子可以随便吃吗?他们会不会嫌我们吃的多?”
我笑着摇头,“不会,他们巴不得你多吃点。”
排风瞪眼盯着我,“他们不管要自己出钱?”
我没想到她误会了,忙解释,“不是不是,是他们请客,就是可以管你吃饱的意思!”
她这才放心的坐回凳子上,“我吃的多,就和你一样吃猪肉的包子吧,不然吃那么多羊肉包子让人说咱下三,丢咱府的人,就跟咱府缺吃的一样。”
我无语。唉,好吧!
“凉菜随便上点就好,量不用太多,天凉了吃多了胃里难受。两笼猪肉包子,三笼……呃不,五笼吧,五笼羊肉包子。另外你再去街口,给杨家马车赶车的送去三笼包子,那是给我赶车的车夫。”
我完全就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一副当家主母的做派。
跑堂的点头哈腰,“好好,翁主您坐会儿,菜和包子马上就上,少主家也马上帮您喊来。”
等跑堂的走开,排风又凑过来半截身子,担心写在脸上。“翁主,你点的这都十来笼了,他们真的不会嫌弃咱点的多了?咱可是还没有见到主家的面呢。”
“哎呀你放心了,说没事就没事的,你随便吃,今儿管你吃个够。”
“好,那我真的敞开肚皮吃了。”
她是真的敞开了肚皮吃,一点也没有做假客气,她一个人吃了八笼羊肉包子,还不包括喝的汤吃的凉拌菜。
幸亏是包子铺账房让人抬过来一扇屏风,把我们和店堂的其他食客隔开了,不然就桌子上摞的包子笼屉,就会让别的食客瞠目结舌。
她把大半碗的鲜汤喝个底朝天,才发出来打饱嗝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