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体会过被保护滋味的他,对前来帮他的人只有感激之情,不管这些人做到哪种程度,他都会护着他们。
再说,铜钱都砸门了,锅有什么砸不得?
此时善秀就算是有点骑虎难下,也要撑着,只为了不寒帮他人的心。千金易得人心难得。
他不好受,门里面偷窥外面动静的张相辉更不好受。他听着外面人说“扒房砸锅”,心里扑通扑通乱跳,七上八下,担心杨承真的扒房砸锅,那他可是闯了大祸了。
娘家人砸婆家的锅扒婆家的房天经地义,就是鲍老黑都不会管。再说,是他退亲在前,杨家人打砸在后,他已经是没理了,再不让杨家出气打砸,去哪里都说不过去。
他只感觉冷汗直流,懊恼不已。
退亲不是他自己的主意,是他父母的意思。他去杨家只是照章办事,把他需要办的事通知一下杨家,至于事情的结果如何,他不关心,因为这不是他能决定的。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人子女,对于婚姻是没有发言权的,父母让他娶谁他娶谁,真的是他娶谁都行。
父母之命?他的母亲不是病故了吗?不,不是他的亲娘,是他的继母。他的亲生母亲故去之后,他的父亲又再娶了。
他的父亲是嫡子,不是嫡长子也不是嫡幼子,在张家属于上不上下不下的位置。
当初他的亲娘和德郡王的夫人关系好,给他说了杨家这门亲事,他父亲亦不是十分的赞同,认为亲事对自家的帮助不大。婚姻不仅是两个人过日子,还有家族的利益。
事实也确实如此,杨家一天比一天败落,后来干脆仅靠一位未及冠的娃娃撑着。但他父亲碍于他娘的面子,也不好说什么。
偏偏是天注定,他的亲娘病故,媒人德郡王的夫人也病故了,他的爹就起了心思。
原本男人娶填房都会比前媳妇条件低很多,偏偏他爹的运气好,参与了夏王复位夺权的事件。朝廷论功行赏,他爹一下子连升三级,从五品正升到三品下,成了一方实权派,在朝堂上有了话语权。
文官迈过四品升三品那是一道生死槛,很多人一辈子都迈不过去,梦寐以求不能达成夙愿。
他爹不仅在朝堂上有了话语权,在家里的地位也是节节攀升,一下子超越其他兄弟,甚至他爷爷张太师本人,有事也会询问他爹的意见。他爹顿时在家里有了举足轻重的影响力,连带着他都能趾高气扬了。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他父亲一下子成了香饽饽,年轻有为又是单身,朝中的贵女纷纷向他抛出橄榄枝,以求姻缘。一点也不嫌弃是填房,且还有三个和自己年龄一般大的孩子。
注,张相辉的大哥已经成亲,妹妹还年幼。
男子再娶一般为前妻故去一年(九个月)时间,张相辉很快有了继母。
继母是位贵女。
贵女的眼光当然就和书香门第女子(张相辉亲娘)不同了。她准备给继子张相辉谋一份八品官的位置,并且相中了另一位贵女,只等张相辉出了二十七个月的孝期,退亲另娶。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丈夫,没想到和丈夫的想法不谋而合。夫妻俩真是一丘之貉,立马决定让张相辉退亲另娶。
退亲不是一件光荣的事,尤其是像张府这样的文人楷模,要是传出去嫌贫爱富、背信弃义等不好的口风,严重会影响张家风评,张太师绝饶不了他们夫妻二人。
张相辉父母不可能替他去杨家退亲,媒人(七夫人幼妹)也去世了,这事又不能四处张扬让张太师得知,张相辉只得硬着头皮去杨府,自己给自己退亲。
退亲必须亲自上门哇!否则视为无效。
张相辉又不傻,去退亲的结果提前都可以预测到的,他去之前就做好了逃跑的准备。所以,他扔下一千两交子,抽身就跑,根本不给杨家人反应的机会。
不跑等着挨打啊!他有那么傻嘛!
就这样逃的快到家门口了,他才松一口气,脚步慢下来。
本以为这就过去了,没想到杨承那小子竟然追到了他家府门前。他吓得急忙逃进家,让看门的关门,从门缝里向外偷窥,祈求杨承骂几句就走吧。
但,万万没想到,杨家人越聚越多,不仅来了女将,还来了一群鸡,并且还搬来了钱砸门,又去拿抓钩了……这声势是越来越大了,他感觉这样下去不是事。
大门口出入的人特别多,哪怕是大年三十,也不可能一直关着门。杨承不走的话,这样下去结果只有一个——退亲的事情败漏。
他对看门的说了一句:“我回来之前别开大门。”转身向父母的院子奔去。
他要找父亲商量对策。
且不说他这边,门外已经是开始对峙了。
张府是太师府,子弟众多,怎么可能没有人出入呢。就在善秀大骂张相辉,并且掷钱砸门的时候,有一乘小轿回府了。
轿中之人是张府的长子长孙,大爷张奢。
张府大门口站一堆庶民(看装扮,庶民只能穿麻衣,绵衣,不能穿绸缎),张奢的随从认为不正常,立马敲轿厢汇报:“大相公,门口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他的话音还没落,门口方向传来清晰的叫骂声:“张相辉,你个丿杂碎!缩头丿乌龟!咱爷今天用钱砸死你!有种你出来!看咱爷怎么用钱砸死你!”
“哈哈哈!砸死他,就是用钱砸死他!”
“哈哈哈……”一阵哄笑。
随从的脸腾一下变色,惊恐的看向张奢。
张奢的面孔也是巨变,瞬间不淡定了。
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嫌命长的人,敢来张府门前叫骂,这人真是不要命了!
他从牙缝里挤出来俩字:“落轿!”
随从和抬轿的都听到了刚才的叫骂声,只嫌今天自己的点背,不该带着耳朵出门。
张奢出轿向大门口走,越走怒火越旺。
自家大门紧闭,一堆庶民在门前掷钱。对,是掷钱。他能清晰的听到一声声文钱砸到大门上发出的脆响!
这还了得,张府什么时候到了任人打砸的地步,这些庶民也太嚣张了!
他吐出俩字:“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