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嘉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面如死灰地说:“我没事。”
周文韬慢慢呼出一口气,抓着床边的栏杆说:“吓我一跳,还以为你又有其它不良反应了。”
祁嘉述闭了闭眼,还是决定此刻就把那最狠的一刀插到自己身上,他问:“那个女生,严重吗?”
周文韬:“哪个女生。”
“昨天跟我在一起的那个。”
周文韬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哦,她啊,她没事。我正准备告诉你这个好消息呢,这次完全没有其他人受伤,就只有你自己受了一些挤压伤,已经上了药,很快就能好。”
祁嘉述猛地偏过头来:“你说什么?她没事?”
周文韬:“对啊,昨天来医院做了全科检查,全身上下一点事儿也没有,要说这位女同学,身体素质还真不错……”
周文韬后面又说了什么,祁嘉述一句也没听进去,满脑子就只有一句话——她没事。
萨爽竟然真的没事。
他有些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可他知道周文韬不会骗他。
祁嘉述的眼眶重新变红了。
没人知道他在刚恢复意识时,向上帝以及各路神佛祈祷过多少遍。
他不信神,也不信上帝,可那一刻,他无助到连任何一根细小的稻草都想紧紧抓住。
他向上帝祈祷萨爽没事,向神祈祷萨爽平安,他甚至对着不知名的神佛深深忏悔了自己的行为,忏悔自己不该到萨爽身边,不该到人群中去。
同时他也许下愿望,希望能用自己所能付出的一切去交换萨爽安然无恙。
可这愿望,竟然真的实现了。
湿热的情绪像潮水一样,从祁嘉述心口源源不断地涌出,流向四肢百骸。
因着这个真心祈祷的愿望成真,他甚至放下了心口积压三年的对命运的怨愤,开始相信命运有时也会站在他这边。
过去他深深恨过的东西,此时能向其付诸的只有更深的感激。
祁嘉述从病床上坐起来,主动端起粥碗开始喝粥。
萍姐赶紧靠过来,说:“是不是凉了?我再拿去热热。”
祁嘉述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清淡的笑容:“不凉,正好。”
周文韬在一旁看着他把粥喝完,才试探着问了一句:“嘉述,你手指的伤是怎么来的?”
他现在摸不准祁嘉述情绪触发的点,所以每句话都说得很小心,生怕再把这孩子惹哭。
祁嘉述抬起手来看了一眼,发现原本受伤的地方正贴着一个创可贴。
他语气平淡地说:“往后面传卷子的时候,不小心被纸划伤了。”
周文韬点了点头,又问:“那怎么会有微生物感染呢?别人碰你的伤口了?”
祁嘉述摇了摇头:“不是,是监考老师从后面递给我一支笔让我签到,我下意识接过来,后来才发现上面沾着一些汗,应该是后面的同学用过之后留下的。”
周文韬:“那你怎么争取到时间离开教室的?”
祁嘉述:“我意识到身体开始发热,就提前交卷了,老师也没拦我。”
周文韬再次重重地点了点头:“那这个老师还是挺明智的,要是她跟上次那个教导主任一样,死活拦着你,不让你出教室,那她现在估计也得躺进医院了。”
祁嘉述没吭气,靠在床头开始出神。
周文韬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那后来怎么回事,你们当时不是正考试吗,那个女同学怎么会跟你在一起?”
祁嘉述看着被子摇了摇头:“不知道。”
萨爽当时为什么会来,他不知道。
但萨爽现在为什么不来,他却很清楚。
任谁亲身经历过那样的场面后,也都会对他避之不及。
萨爽没事,他已经谢天谢地,其他贪心的念头,他不敢再有。
他不指望以后还能跟萨爽做朋友,甚至已经做好了彻底退学的心理准备。
他也决定要用更加强硬的态度去向他爸妈提出退学的要求,哪怕最后弄得很难看,他也会坚持到底。
只是,在彻底放弃之前,他还想再见萨爽一面。
尽管除了一句“对不起”,没别的话好说,可他还是想再见萨爽一面。
人心就是这么奇怪,从绝望中滋生希望,又因希望而走向绝望。
他也说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是绝望更多,还是希望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