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柱峰,道路崎岖蜿蜒直上,淹没在整片蓊郁树林的深处,清晨的雾霭仿若白纱将整个山峰披盖了一层,一切都看不太真切。
峰上的气候有点不像二月,反倒像是入了腊月寒冬。
昨晚上,卜真在天柱峰酒肆里和那群乞丐挤在一间马厩里面睡觉,这也是她第一次如此邋遢。整个晚上,她翻来覆去睡不安稳,闻到的是马尿汗臭混为一体的说不出来的奇特的味道。
以至于,第二天一个大早,卜真就迫不及待的向还在酒肆大堂里面开座谈会的百里挑一等人告别。
武林盟主,哪一个不爱面子,百里挑一更是如此,他自己的儿子被邪教抓走,怎能寄托于一个不懂丝毫武功的平凡人身上,这样,也太不符合他这个江湖boss的架势了。
再来,百里挑一突然想起江湖上关于九幽圣教教主恶趣味的传闻,他就更加不能让一个无辜之人狼入虎口,一个堂堂盟主不光丢了儿子,还将局外之人给牵涉其中,这实在不是他愿意看到的,更不想在今后的日子里,从别人的嘴巴里听到。
这也是,昨晚他出声阻止白浩天继续诱拐小朋友的缘由。
既然盟主都这样说,白浩天自当不再执意让卜真陷入如今堪比罪恶之地的天柱峰,但两人意想不到的却是,卜真几乎没有一丝犹豫的举起手,兴奋得跟个偷得大桃子之后的猴子一样七上八下,大喊了一声“我去!”
天下人,谁不知那九幽圣教是刀山火海一类的地方,卜真那样自告奋勇,肯定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不过一个普通人,哪里来的勇气敢为其他人不敢为之事。所以,经过百里挑一一干人商议,让她睡到了外面的马厩里,并让那丐丐帮轮流看守。
此时,卜真醒来后打算向他们告别,叩响了酒肆的木门,空空的脆响清晰的传入大堂里所有人的耳朵里。
百里挑一打了一个手势,刚还因为意见不统一而吵闹得利害的大家,下一瞬就闭口不言,屏气凝神。酒肆里安静得可怕,只余清脆的叩门声依旧在回响。
“咚咚咚——”
没有一丝想要隐藏的意思,敲门声急促又沉重。
百里挑一一身玄服,气势逼人,深邃的眉眼中,张扬的透露出不容质疑的绝对的实力。他挥袖间,一丝无形的气流急速向侧身前的大门射去。
大门轰然打开,无形的气流却依旧不减,卜真毫无预兆的被扇飞。
“啊——噗!”
长长的呐喊之后是短暂的戛然而止的喷血。
卜真委屈的哭着脸看前方,这是她第二次被人用内力扇飞乃至吐血倒地,她将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的响:总有一天,欠我的,终究是要还的!你们别高兴太早~~~~~~无限重复。
“盟主,我做错了神马?”我不要和你一样暴躁,暴躁是不好的,卜真默默给自己顺毛。
百里挑一惊异的哦了一声,仅仅维持一个呼吸的时间,便恢复了往日的沉着,“是你?”
难道这里还有别人么?卜真沉默的看了看四周。
百里挑一岂会不知她的意思,他斜睨着卜真皱着了眉头,此子实在太胆大妄为,就跟那个人一样目空一切,不懂礼数。
但,他毕竟是长辈,不可能抓着一个小问题逼着小辈不放,“说吧,你是何人派来的?”
卜真抽气,随后渐渐变得沉默,“你这是在怀疑我是邪教派来的?”
“不错。”
“那为什么昨晚上……”
“我不想打草惊蛇。”百里挑一瞥了某处一眼,当即就打断了她的话,“昨夜上有将近数十人隐藏在酒肆附近,你当我不知道?”
“……”可也不能说明我是奸细吧,盟主你到底是以何种证据来断定我是邪教教徒的事实啊。
“你承认了吧!”
“盟主,其实我……真的不是奸细啊。”
出了这个状况,大堂里的人全出了酒肆,纷纷询问着百里挑一发生了什么事。卜真离得近,很清楚的看到他们听说自己是奸细之后那个目瞪口呆的表情,这完全不像是装的,这能说明什么?
其一,盟主昨晚有心隐瞒事实,并没有让他们知道。
其二,盟主也是在刚才得出她是奸细的结论。
但不管是第一还是第二,这都生生透出古怪的意味,卜真从没有涉足这些个乱世江湖神马的,也只能从他们的表情上猜出这两个最明显的答案。至于还有没有其它的,那就不是她能够知道的了。
酒肆的附近是一片荒芜,一眼就可以望尽,除了他们身后通往天柱峰的小径幽深处。
听闻此事之后,白浩天表现得最是激动,他几步跨到卜真身前,将她提起来,恶声道,“邪教奸细,你倒是好大的狗胆,竟敢在盟主面前故作玄虚,活腻歪了吧你。”
卜真惊疑不定的盯着白浩天,她的印象里,白掌门是一个很和蔼很容易让人亲近的人,是什么缘故让他会发出这么大的火,“白掌门,连你也……”
话未说完,她徒然感觉,掐着自己脖子的那双手并没有太过使劲儿,“白掌门……”
卜真抬眸,见白浩天一个劲儿的朝着她使眼色,这让她更加的犯糊涂了,她哪里知道你们江湖中人的暗号啊。
见卜真完全不懂,白浩天脸涨得通红,从外面看起来,就好像是因为还没将她掐死而气的。
百里挑一大喝,“我来。”
白浩天侧身应了一声是,将卜真放下。百里挑一沉下的眼眸里闪电似的爆发出一道棱光,他掠身而起,双掌平地推出,以肉眼可见的光波从掌心缓缓而出,就好像是一颗石子投入湖水之后激荡而起的涟漪。
美丽却又暗含危机。
扭曲的空间水纹在触碰到卜真衣角的那刹那,一团黑色凭空而现,急速穿梭在酒肆附近,前前后后几乎不过眨眼间,待它消失,原地站着的卜真却也随之失了踪影。
白浩天大骇,“那是什么东西?”
百里挑一沉思,“也许,那并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个人。
“盟主,那那个小兄弟该如何是好?”
“我早已料到。”百里挑一眺望天柱峰的山巅,眼里显露出不明意味的神色。他早在卜真叩门之际就察觉到此人的气息,所以才会演出那一场似假似真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