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
“在班上排得到多少名?”
大鼻子男坐在靠窗一侧,隔着一位叔叔,但他开口说话,连韬就能闻到他嘴里散发的臭气。
听到对方问他姐多少名,连韬屁股靠里坐坐。
“第一名。”不是如今第一名,而是从上学起,连玟就是第一名。
“嚯,这么厉害——”疤男看向连玟。
大鼻子男眼底一闪,“连伟业可以,自己读书不行,生出的崽会读。”
疤男笑,“我还记得伟哥小时候不肯上学,婶子追着他打。”
“哈哈,是的,他还跑到我家,那天我回去,我妈跟我说,到屋里看到门后躲了一个人吓死了。”连红辉打方向盘笑。
连玟不说话,静静微笑。
连韬闭上眼,双手抱胸前。
大鼻子男还在说,“连伟业自己没回来?”
“没有,他在外面赚钱忙。”连红辉一边打喇叭一边说。
路前方老爷车轰隆驶向一侧,让出道路。
小车踩油门超过。
“叔叔才走四五年吧,婶婶去年走的,他不回来不像话。”大鼻子男语气突然转为严厉。
“是咯,就算赚钱,也不能不回来祭拜,这是祖宗爹娘。”疤男搭腔。
连红辉坐在前面轻嘿笑,没说话。
他媳妇则和小男孩一起玩手机。
连玟看车窗外,青青柳色,草木知春。
连韬眼皮底下转动,但始终没有睁眼。
大鼻子男又突然问:“你们俩现在住学校?”
“嗯。”连玟回答。
连韬睁开眼,看一眼他姐,又合上。
“你们爸爸妈妈每个月给你们多少生活费?”他还在问。
“不固定,缺了就要。”
“每次大概多少呢?”
“几百几千,看我们做什么了。”
连韬听得烦,这个叔叔还要问,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大鼻子男不再说话了,疤男又和连红辉聊起来,村里同辈人发展,长辈们谁谁又和媳妇儿子闹不和,一大把年纪出去打工,给人当保姆、干苦活。
小车开了半小时,下了县道沿着一条水泥路一公里,村落浮现眼前。
车子就停在田爷爷家,那里已经停了两辆车子,都是十几二十万的,分别是田爷爷大儿子、女婿的。
连韬颇感意外。
把牛奶送给田爷爷,老人推着手,叫两小孩自己回去吃。
“拿来拿去太麻烦,爷爷你收着。”连玟借口要上山,结束来往推还礼仪。
爷奶老宅灰扑扑,门锁生锈,连玟用钥匙开门,轻轻推开,翻出锄头、镰刀。
快十点钟,浩浩荡荡一群人,提着篮子,背着锄头上山。
整个村子都是连姓人,一个祠堂,一条血脉,先人都埋葬在一座山头。
泥土湿润,沾上掉落的树叶,脚底打滑。
连韬想着给他姐搭把手,回头看他姐还在帮扶别人。
田爷爷大儿子女儿,和他姐一样大,孕肚四个月了。
“……我看到书就脑袋疼。”连香大声笑道。
“嗯,每个人喜欢、擅长的领域不一样。”他姐在笑。
连韬回头看路,将横在前方的枝条折断,腾出道。
墓群在山五分之四高处,到了地方,各找各爹妈爷奶。
土堆上都是长草,深的有一米,先除草,再祭拜。
烧草不可能,没控制好就烧山了。
连韬使锄头,他姐用镰刀。
没干习惯,别家已经烧香,他们还没弄完。
连香撸起袖子要帮他们,连玟阻止,“你站着就是帮我。”
“嘿嘿。”连香笑。
连韬学其他男人,脱掉外套搭墓碑上,“再有两下就好了。”
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抡起锄头往地上砸。
姐弟除得慢,完事后第一把香火不是他们供奉的,旁家小辈一个个走来很快插满香。
纸钱烧尽的烟灰在空气中扭曲,落到地面,土层的水分吸收它们,消失不见。
连韬恭敬拜爷奶,生恩养恩,爷爷奶奶的养育之恩不可忘怀。
顺势祈求他们保佑他和姐,保佑一生平安富裕。
拜完连韬扭头跟连玟说,“姐,跟爷奶保个平安吧。”
不算迷信,就不可知的事物还是要敬。
连玟看他一眼,笑道:“你这是拜爷爷奶奶还是拜自己?”
她合掌弯腰。
愿爷爷奶奶来世平安喜乐,所得皆所愿,所失亦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