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少爷的爪牙这日不知从哪儿掳来位天仙儿一般的美人,捂着头套连夜便抬进了钱府,梳洗打扮后分毫不敢耽搁,将那美人儿裹作一团送进了围楼……”
“噢哟,造孽哟。”
“红颜命薄啊。”
四面看台上众人纷纷扼腕,突听得一声轻嗤,银铃儿似的嗓音脆生生问道:“套着头套入府的,你怎知那是天仙儿一样的美人?”
“姑娘你可有所不知,那不是美人儿,钱府还不掳呢。”有热心肠的人赶忙解释道。
欧阳闻言望去,那发出疑问的姑娘就在天井的对面,坐在与他们相对的位置上,她仿佛不是来宵夜的,戴着顶帷帽不说,面前只摆了一杯热气儿全无的茶水。
那姑娘的声音太好听了,只要听过一次,便是怎么也不会忘的,欧阳一时激动,指给孤行少看:“住咱们对面客房的姑娘,借我手帕那位。”
对面的姑娘似有所感,转过头也往欧阳这边看,见欧阳指着自己,象征性的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孤行少却蓦得变了脸色,拉回欧阳,沉声道:“好好听你的戏,别打扰人。”
“奇怪,之前明明对人小姑娘挺上心的,现在遇见了,怎么反倒还不大高兴了。”欧阳小声嘀咕。
“本座那叫对她上心?本座那是上心你,怕你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孤行少道。
“怎么会,人姑娘不是这样的人。”欧阳摆手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孤行少冷哼道。
眼看着两人就要争辩起来,小二掐着点儿将一只水晶盏端到欧阳面前:“姑娘,您的酒酿五彩丸子。”
欧阳接过汤匙,小二将盏盖揭开,立时一股热气升腾,酵香里满是糯香,所谓酒酿五彩丸子,闻起来似乎和寻常的酒酿丸子没什么区别。
欧阳搅了搅盏子里的五颗丸子,颗颗晶莹,糯米白皮内裹着的艳色馅料似乎正随着汤匙的搅动缓缓流淌,只一眼,欧阳便将内中馅料看透,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红馅的徘徊,绿馅儿的青艾,紫馅儿的红豆沙,浅金的花生芝麻……
这样朴素的一碗元宵,不过换了口价值不菲的碗盏,便成了能上砌玉谱专供给贵族的五彩丸子。
孤行少说他有一故友常来,又赞不绝口,欧阳觉得这故友若不是没见过世面,便是生在极贵之家,否则怎看上了这盏茶点?
欧阳舀起红色的丸子,内中馅料还隐约可见徘徊花瓣的影子,借着食用的动作掩饰,欧阳窥视了孤行少一眼,他蹙着眉,眼光长远而锐利,正盯着那萍水相逢的房客。
第一颗丸子下肚,说实话欧阳没察觉出个中滋味,不知怎得,丸子入口,脑海中就开始设若着孤行少那故友的模样,她并不知道那所谓的故友是谁,也想象不出能当孤行少一声故友的人的模样,可她隐约觉得,那必然该是天潢贵胄一般的人物。
欧阳一时想得痴了,顺着孤行少的眼神看出去,他们的邻房住客此时正撩开帷帽一角,小心翼翼将茶水送到唇边,保持着端坐的姿势,轻轻啜饮一口,那帽纱、那襟袖动都不带动一下,端的是一派庄重优雅。
“那故友自少也该当是这样优雅吧,享尽了人间富贵,才会对一碟小食格外青睐。”欧阳想,愣愣地就将心里话问了出来。
孤行少闻言回过头来,看欧阳只食了一颗丸子:“不合胃口?”
“你的故友,是公主吗?”欧阳鬼使神差又问道,天潢贵胄般的人物,遍数北国上下也不过一个曼歆公主、一个当朝太子。
“嗯。”孤行少点头。
“这地方这么偏僻,也难为她找得到。”欧阳轻叹了口气。
初时孤行少也是这样想的,直到他发现了蟒谷的秘密,才恍然悟过来,哪里是她刻意找来的,不过是借口好管控蟒谷罢了。
孤行少道:“她比较贪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