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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迎亲(1 / 2)


鞭炮足足响了三回,驸马的迎亲队才终于到了亭华宫外。

方镜辞身着红色婚服,玉冠束发,丰神俊朗,芝兰玉树,在内侍的引领下,踏进亭华宫主殿。

安国公主身着同样鲜红的婚服端坐于堂上,风姿绰约,典雅大气。

尽管时间仓促,但司衣房依旧尽了最大的努力,将原型简约轻便的婚服,做到简约而不失华美。以金丝线秀制展翅九凤,雍容大气,美不胜收。

而头顶凤冠也以简便轻巧为主,是乍一看样式简单,却用料皆不菲,以琥珀、玛瑙镶嵌,以金箔装饰,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乍一瞧见,方镜辞也不过是片刻失神,而后便镇定自若,拱手行君臣之礼,待到安国公主说免礼之后,这才起身。

他走到安国公主面前,却也不说话,只是望着她,眼底笑意好似要溢出来一般。

安国公主微微歪着头,头顶的凤冠随着她的动作,金丝编织的珠链发出清脆细微声,“我今日这身打扮很奇怪么?”

方镜辞摇了摇头,“殿下风姿娴雅,雍容华贵,常人难以企及。”

安国公主微微失笑,杏眸微抬,斜睨着他,“驸马才华横溢,夸人只会这般简单的字词吗?”

“殿下丽质天成,仪态万千,任何夸赞的词语都难以企及殿下之美。”明明是令人汗颜的夸赞,自他口中说来,徐徐道来,不紧不慢,仿佛再正常不过的事实。

安国公主敛眸一笑,粉面含春,仿佛不胜娇羞。

但方镜辞握住的柔荑,干燥温热,坦然自若,并无半点娇羞之意。

亭华宫的宫人先前碍于安国公主的威名,言谈举止都带有约束,但这会儿瞧着妩媚含羞的安国公主,不禁感慨一句:到底还是少女情怀,遂纷纷上前高声恭贺。

方镜辞于恭贺声中紧握安国公主柔荑,两人相视一笑,情合意洽。

负责礼仪时辰的礼官见时辰已至,前来催促,“殿下,驸马,该启程前往太庙祭拜了。”

方镜辞笑得雅致如常,“殿下,请。”

安国公主的手还在他掌心,闻言轻轻颔首。

门外鞭炮声又起,未停歇的鼓乐声吹奏得越发卖力。晴空万里,碧蓝如洗,好似天地都换了喜色,与之同庆。

两人一起出了门,乘凤辇到达崇安大殿前。下了凤辇,站于高高的台阶之上,一个婉约雍容,清丽无双,一个风姿卓绝,雅致天成,天造地设,真真一双璧人。

皇帝站于一旁,温声含笑。

百官于前来祝贺的各国使臣站于台下,高声恭贺。

安国公主与站在使臣之中的舜华太子目光相接,两人都含着浅浅笑意,而后点头致意。

随后,嘈杂热闹的喜乐声暂停,礼官祝祷,而后崇安大殿之前的钟声响起,足足九声。钟声悠扬,响彻大地,宣彻大庆的安国公主自此出嫁。

钟声响起之后,有上百名穿着礼服的童男童女开始齐声咏唱《凤求凰》。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乘着盛大的礼乐声与咏唱声,安国公主与方镜辞在万众瞩目之下,携手再乘凤辇,与崇安大殿出发,途径长安大街、贺安大街,一路□□至太庙。待到祭拜先祖、敬告天下之后,再返回新建的公主府,拜堂成亲。

安国公主大婚,举国欢庆,沿路无数百姓观礼。

日光和熙,清风徐徐,两人同坐凤辇,于万千臣民的恭贺中,沿着长安大街一路南行。

走过贺安大街之后,凤辇顶上的轻纱齐齐放下,将两人与外面隔绝开来,外面只能看见里面的人影,但瞧不见具体情形。

即便这样,沿路还是有无数百姓观礼,恭贺声、祈福声,最后只汇聚成一句——

“愿安国公主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声势浩大,令人不忍忽视。

安国公主与方镜辞对视一眼,着人将轻纱掀开。

她身着凤冠吉服,雍容华贵,美艳不可方物。但眼角凌厉之势化解了几分娇柔,让她整个人如同收进刀鞘的利刃,锋芒敛尽,但不经意间外泄的一丝森冷,依旧让她英姿飒飒,气势如虹。

人群不由得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仰首望着她,目光中有紧张,有敬畏,有狂热。

唯独没有害怕。

这是威名在外、威震四海、夜能防小儿啼哭的凶神,却也是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守卫他们喜乐安居的大庆战神。

是万千大庆臣民衷心信赖的安国公主。

是大庆立于不败之地的神。

万众瞩目之下,安国公主拱手、弯腰、行礼。

她动作很慢,每一个人都亲眼看着她左手于上,右手覆之,拱手高举,自上而下,深深弯腰。

礼轻,而意重。

静默之后,而后狂喜。

震天隆的欢呼声、恭贺声齐齐响起。

随后又是一静。

身侧传来轻微衣袖擦过之声,安国公主微微侧目,就见方镜辞站于她身侧。

吉服玉冠,面若冠玉,温雅闲致,俊逸非凡。

他同安国公主一般,于万民瞩目之中,行长揖礼。

礼毕,万民齐呼。

只不过与先前稍有不同——

“愿公主驸马琴瑟和弦,鸾凤和鸣,福泽绵长,顺遂无忧。”

两人重新坐于凤辇之中,耳畔还不断回响着万民齐呼。

轻纱再次放下,隔绝出一方小天地。

直到这时,安国公主才微微松了口气。

“殿下英姿飒飒,容姿万千,百姓敬爱有加,连景之都被泽蒙庥。”说着,递来一方锦帕。

安国公主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抬手接过。一打开,发现锦帕居然包着几块果脯,有梅干、桃干、杏仁……不一而足。

她顿时眼睛一亮,脸上笑意真挚明媚,抬眼之间,满满的喜乐欣慰,“你怎么会想着带这个?”说着,捡了块梅干送进嘴里。

方镜辞望着她,眼底微微含笑,“成亲典礼繁琐冗长,殿下清早用过早膳后,想必再无时间用膳。”

安国公主倒是不怎么在意,“我在军中,也曾数日不进米粒,虽然饥饿难耐,尚且能忍受,只是这一时半会吃不到东西,又有何不能忍受的?”

她语调轻慢,只是说出事实,并无嫌恶不耐之意。

方镜辞却垂下眼睫,像是轻声说了句什么,但因外面鼓乐与欢呼之声不停歇,安国公主没有听清。

她微微凑近一些,正待问询,辇车突地一晃,她整个人一下子扑到方镜辞身上,锦帕上的果脯纷纷掉落于地。

事发突然,方镜辞被唬了一跳,连忙将她扶起,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急切,“殿下,可有受伤?”

安国公主摇了摇头,瞟了一眼地上的果脯,轻抬眉眼:“居然连这会儿时间都等不及了么?”语意微冷。

随着她话音刚落,外面顿时传来一声断喝:“什么人?胆敢阻拦安国公主与驸马都尉的迎亲队伍?”

城楼之上,小皇帝身着五爪金龙袍,头戴九旒平天冠。迎亲队伍早已走出长安大街,夹道百姓欢声雀跃犹在耳边。

他颇为感慨,“皇姐盛名在外,大庆百姓也无不为她欢庆。”

顾鸿生与翟康来等大臣随侍在侧,闻言也只是恭声道:“此乃陛下之福,大庆社稷之福。”

老生常谈的话,小皇帝都听腻了。

摆了摆手,他便要起驾回宫。

谁知刚一转身,眼角余光不经意往下一瞥,顿时瞅见一个藕荷色身影。

城楼之下百姓数不胜数,他其实并不能确认那就是他心心念念的仙女。但那抹藕荷色的身影数日来于梦中出现,魂牵梦绕,经久不忘。

守在毕府的人回报,这几日都不曾有人到毕府道谢或是道歉。小皇帝怅然所思,倘若不是安国公主大婚,想必他定能颓废度日不知几时。

是以此时仅仅只是瞥见那一抹藕荷色,心底便徒然生出一股宁愿错认、也不愿错过的势头。

不顾众位大臣还跟在身后,他疾步匆匆下了城楼。

于公公慌忙跟在身后,焦急万分呼喊着:“陛下,陛下!”

赵琦充耳不闻,只顾着往城楼之外,去寻找入梦不知几回的仙女。

顾鸿生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皇帝急匆匆下了城楼,也纷纷跟在其后。

于公公阻拦不成,眼见着小皇帝就要身着龙袍出了城楼,情急之下高声令喝守城楼军,“拦住陛下!”

守城楼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敢贸然去拦,却也不能不顾,于是纷纷纠结当场。但好在这一声及时唤回了赵琦犹存的理智,他顿住脚步,怒目回瞪,“于炀,你要造反吗?”

在场众人皆震惊。

只闻“扑通”一声,于炀跪倒在地,双手扶地,额头死死抵着地面:“陛下,今日安国公主大婚,您待会还得前往公主府,给公主殿下送贺礼,您忘了么?”小皇帝倾心一位不知名女子,这事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但是在这种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宣扬,有损皇家颜面事小,万一被有心之人利用,则事大。

安国公主出阁前,曾在政合殿前特地叮嘱于他——“我大婚之时,不带武器,势微力弱,想来必定难以太平。陛下身边,还要劳烦你多多看护,以免他走错了路。”

于炀深知此时厉害关系,慷慨陈词安国公主大婚一事,想以此提醒小皇帝切勿失了体面。

尽管所思之人可能近在咫尺,但于公公口中的“安国公主大婚”还是堪堪唤回了他将将远去的理智。

但终究心念切切,赵琦抬眸穿过城门,往城楼之外看去。

尽管安国公主迎亲队伍已经远去,城楼之上不见皇帝,但守在城楼之下、盼望瞻仰天颜的百姓犹在。

大庆自安国公主披甲上阵以来,收复燕云失地,抵退四海敌军,平息四方战乱,所做之功劳,早已不亚于太、祖太宗开国定、邦之功德。

也因此之故,大庆百姓对于永安帝,也是爱戴有加。

只是,此时他已经很接近城门了,只要走出去,在人群中,或许便能找到自己心心念念已久的仙女。

只是,或许。

即便他眼力再好,在万千黎民百姓之中,辨认出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谈何容易?

哪怕午夜梦回之时,他已无数次在心中细细描绘仙女容颜,但随着时间流逝,仙女面容终究还是渐渐模糊。

天下的藕荷色衣裙那么多,他又如何能确认自己看到的那一抹,就是自己心心念念之人呢?

更何况,城门之外,那一张张期盼的脸,让他又有何理由,因个人之私念,去骚扰于他们?勿论因他贸然外出,引发骚乱,或是给了心怀不轨之人可乘之机。届时黎民受罪,他又有何颜面面对天下黎民?

想到这里,垂在袖中的手死死握紧。赵琦面上却没什么表情,“是朕忘了。”说罢,转身从反方向回宫去了。

于炀的一颗心顿时从高处落了下来。

他转身对顾鸿生行礼,“顾相,接下来还望您主持大局。”说罢,急匆匆追着赵琦而去。

顾鸿生望着小皇帝背影,摸了摸胡须,一言不发。

倒是翟康来用胳膊肘撞了撞他,“你说,陛下是怎么了?”

顾鸿生淡淡道:“这话你应该问陛下。”

“我要是敢去问陛下,还会来问你吗?”翟康来气呼呼道。

“你来问我,我就要告诉你吗?你又不是陛下,我凭什么对你知无不言?”

翟康来:“……”他到底哪根脑子不对劲,才想着问顾鸿生这老狐狸?

走过转角,眼见再无大臣跟在身后,赵琦顿时停住脚步。

于公公已经带着宫人追上了他,“陛下,陛下!”

到底是伺候过两朝帝王的内侍,年岁已老,于公公气喘不已。赵琦等他稍稍平复呼吸之后,冷静道:“立刻着人去城楼之下,找一位穿着藕荷色衣裙的女子!”

于炀心中苦闷难言,今日安国公主大婚,城楼之下着藕荷色衣裙前来观礼的女子不计其数,他这样大肆张扬去寻找,传到大臣言官耳中,又会讨来怎样一番口诛笔伐?

但小皇帝神色坚毅,不容反抗,他心中苦闷,细想之下,一时之间,竟找不到一人来商讨此事。

先前小皇帝出了幺蛾子,比如搭建登云梯什么的,他还能找寻安国公主商讨,但这会儿,安国公主与驸马方镜辞前往太庙祭拜,他贸然派人前往询问,定然不合规矩。

但又不能放任小皇帝不管。

思来想去,他终究还是着人去将顾鸿生请来。

驸马方镜辞在迎亲之前,曾派人传句话与他——倘若安国公主大婚当日,有不能抉择之事,可与顾鸿生顾相商议。

顾鸿生与翟康来都是先帝托孤的老臣,却因主和之意,与素来主战的安国公主背道而驰。

于公公几乎是看着小皇帝与安国公主长大,对外臣之心防备犹在,轻易不会找寻外臣。

但这会儿实在是别无其他法。

安国公主一把掀开轻纱,就见街道之上,人群杂乱,人人自危,纷纷躲闪开来。而车队之前,有一列身着黑衣、覆面蒙头之人手握利刃,横列在前。

见此状,她从容跳下辇车,雍容大方,处之袒然,并无半点慌乱之态。

为首之人见她下了辇车,手中利刃顿时收紧。

安国公主见状,蓦地轻笑出声。

方镜辞于她身后下地,缓步到她身侧,温声道:“殿下不是饿了么?”

安国公主含笑睨他一眼,“那就早些解决眼前的问题。”而后微抬下巴望着对面,唇角含笑,从容淡然。

方镜辞抬眸望向对面,君子如玉,温声雅致,“今日方某与安国公主大婚,各位拦于车队之前,是何意?”

为首之人先是被安国公主嗤笑,又被两人旁若无人的举动忽视,早已怨气憋闷心中。闻言也不开口,执刀冲向队列,抬手就砍。

他开了端,其余黑衣人纷纷提刀上前。

迎亲队伍也是早有预料,此时纷纷从各处抽出长刀,与黑衣人混战起来。

安国公主瞧了一会儿战况,黑衣人虽然来势汹汹,但是迎亲队伍都是方镜辞从护卫皇城军中挑选出来的,实力不容小觑,加上人多势众,故而很快便占据了上风。

“你说,下一波刺客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方镜辞正全神贯注瞧着战况,听到安国公主的声音,便知道她是等着无聊了,想要出手。他眉心微皱,声音微沉:“殿下此时还不能出手。”

安国公主立马没了兴致,“小打小闹。”

“殿下心急什么?”方镜辞微微失笑,“这不是等不及,已经来了么?”

他话音刚落,巡城军已到。

而在场陷入苦斗的黑衣人趁迎亲队伍微微松了口气的时机,立马脱掉身上黑衣伪装,露出底下巡城军服。

而赶来的巡城军守将见状,顿时大喝一声:“安国公主犯上作乱,斩杀巡城军守卫,已有反叛之心!众将士听令,擒获安国公主,如遇反抗,格杀勿论!”

声音仿佛响彻云霄,在空旷的大街上徘徊。

安国公主脸上笑意渐深,从容抽出腰间玉带之中的乌金软骨鞭。

方镜辞后退一步,打了个哨声,迎亲队伍立马收兵回退,动作井然有序。

巡城军不曾料到有此变故,微微一怔。

愣怔间,安国公主已经手提乌金软骨鞭,漫步上前。“怎么,很吃惊吗?”

她手中乌金软骨鞭平平无奇,但握在凶名在外的安国公主手中,没有人会怀疑它不会让人皮开肉绽。

“巡城军宋淮思宋参将。”即便到了此时,安国公主的眼眸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她面对的不是三千巡城军,而是漫步在自家后花园一般,从容不迫,不紧不慢,甚至举手投足之间,优雅贵气,仪态万千。

宋淮思虽然统领三千巡城军,但甚少与安国公主打交道,故而被安国公主叫破名字时,又是一愣。

“这般明显的栽赃嫁祸,你是真的觉得小皇帝脑子进了水,才会相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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