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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抗拒(2 / 2)


所以她立志要做皇后,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只是一想到高墙皇宫中的那人,阿暖便觉得心尖好似被无端揪了一把,隐隐泛着?疼。

檀香楼中,小皇帝前脚刚走,后脚方镜辞便拎着一壶酒而来。

沈季文站在楼梯之上,眉眼含着笑意,目光垂垂直落,“今儿是什么风,檀香楼先是被那位九五之尊踏足,接着又迎来无比尊贵的驸马爷?”

方镜辞抬眼与他对视,举了举手里拎着的酒,“你?既是不欢迎,那么我便回去了。”

“拿到我檀香楼的酒,岂有收回的道理?”沈季文自楼梯上翻身而下,动作利落漂亮,赏心悦目,如诗如画一般。

只可惜瞧见的方镜辞视若无睹,与他一同前往后院小楼,一边问道:“陛下何时来过?”

“刚走不久。”沈季文自他手中将酒接过,打开嗅了嗅,忍不住赞了一声,“好酒!”而后又继续道:“你?倘若想追,说不定还能追上。”

“陛下天天都能见到,追着做什么?”眼见他酒杯都不拿就要尝一口酒,方镜辞一个巧劲便让酒壶自他手中飞起,而后凌空接住。“他来此做什么?”

沈季文脸上笑意顿时淡了几分,而后瞥向方镜辞,“说起来,安国公主不是好酒么?你?怎么想着拎着这么好的酒,来我这里?”

方镜辞又将酒抛还给他,“自然是殿下有令,着?我给你?送酒来的。”

沈季文脸色空白了一瞬,而后黑脸怒骂:“见色忘友!”

方镜辞也不恼,把手一伸,“酒还我。”

“想都别想!”沈季文抱紧酒,“不是说这酒是送我的么?”

檀香楼的小丫鬟为两人摆好桌子,于室内燃上暖炉,两人相对而坐,沈季文为自己斟了一杯酒,这才慢悠悠问道:“驸马爷如今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找我到底是有何事?”

方镜辞却不答反问,“什么叫我‘无事不登三宝殿’?”

“难道不是吗?”沈季文眼眸带笑,“你?自己说说,自你大婚之后,有多少日没来檀香楼了?”

他微微凑近一些,脸上带着不怀好意,“你?都不知道,楼里多少姑娘天天都在念叨你?”

方镜辞脸上笑意不减,只是也压低声音,“这话你?与我说说便罢,倘若一旦传到安国公主面前……”

他话未说完,但沈季文犹自察觉到一股寒凉之意,顺着脊背游走全身。

他猛地缩回?脖子,笑了两声,“这不是酒后闲谈么,怎么会传到安国公主面前?”

方镜辞笑着?望他一眼,“这样便好。”

沈季文却不甘心被他威胁还什么都不做,于是狭促眨了眨眼,“你?有没有觉得,你?如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样子,像极了安国公主娇养的小相公?”

方镜辞唇角笑意不变,慢悠悠道:“我乐意之至。”

“切!”沈季文讨了个没趣,一口将杯中酒饮尽,而后才道:“都闲话这么久了,你?还打算说说此行究竟是为了什么?”

而后玩心顿起,故意道:“也不知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安国公主又去同什么人喝酒去了?”

借着?正月拜年,不少述职的官员与长安城的官员纷纷往来,安国公主也借着?这个机会,与回长安述职的武官一同饮酒。

而避嫌,她倒是从未请人去公主府上,往往都是在长安城最大的酒楼,摆上一桌酒,宴请众位武官。

甚至有时从宫中出来,路上偶遇熟人,也能被拉着?去喝上两杯。

沈季文深知方镜辞脾性,他表面虽从未对此说过什么,但心底指不定对此有多不满。

被堪堪点破心中所想的方镜辞果真再无半点犹豫,直接将来意吐出——

“殿下听闻,这几日阿暖对小皇帝避而不见。”方镜辞望着?他的目光微紧,“为何?”

“什么为何?”不曾想到竟是问这个,沈季文装傻充愣。

方镜辞却一眼看破,继续问道:“阿暖与小皇帝交好,不至于知晓他是皇帝,便刻意疏远。所以如今的刻意疏远,到底是为何?”

沈季文晃了晃手中酒杯,“阿暖不想入宫为妃,疏远小皇帝有什么不对?”

“单单只是这个理由?”方镜辞却紧追不放,“除夕当日在檀香楼,知晓小皇帝身份后,你?的表情也有些不对劲。”

“有吗?”沈季文继续装傻。

“沈兄,我们难道不是至交好友么?”方镜辞放下手中酒杯,言辞诚恳,“你?有什么事,难道不能说与我听么?”

沈季文却笑了起来,“算无遗策的方镜辞居然也有打感情?牌的一天,着?实?令人意想不到。”

“不要刻意忽视我的问题。”

沈季文端着酒杯,轻嗅一下,没答话。

“我当你?是朋友,所以不愿用那些手段去探知。”方镜辞的眼睛不温不喜落在他身上,“你?也知道,只要我想知道,随时都能知道。”

“但事关于你?,我只想亲耳听你的说法。”

“没什么好说的。”沈季文斜倚在椅子上,“阿暖不愿见小皇帝,只不过是因为雪茵要入宫。”

顾雪茵要入宫的事,方镜辞一早便已知晓。但先前不觉得此事有什么,或者说,是乐见其成,但如今想来,却又处处透着不对。

“顾雪茵要入宫,不是顾家的意思么?既然是顾家想送女儿入宫,那么只要是顾家的女儿,难道不是谁都可以吗?”

“不是谁都可以。”沈季文却道:“从头到尾,要入宫的都只有雪茵而已。”

“倘若我所知未错,顾雪茵也是心仪于你?,却为何偏偏要入宫?”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说“为何”二字,但却是沈季文最难回答的一次。

方镜辞端着酒壶,为他斟一杯酒。不声不响,却无声催促。

“你?知道的,我原本不姓沈。”半晌之后,沈季文终于开口。

此事方镜辞确实知晓,于是便点了点头。

“我原本姓‘季’,是六王之乱中,季家的后人。”

未曾想到他竟然会是季家的后人,方镜辞眼眸染上讶色,“是那个永不得入仕的季家?”

沈季文无声点头。

六王之乱中,唯有季家被网开一面,却也永不得入仕。

“所以,顾雪茵是为了你?,才选择入宫。”

不是问话,而是无比肯定。

沈季文无声灌下一口酒,而后掩眸失笑,“是不是很可笑?我身为季家后人,却不想如何为家族解除桎梏,却偏偏指望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方镜辞与他相交多年,知晓他绝非此胸无大志之人。相反,论忠心报国之志,他绝对不输安国公主麾下所有将士。

但偏偏是“永不得入仕”这一条,便限制了他所有可能。

他不是没有奇怪过,沈季文明明有报国志,却从未有此行动,原来竟是如此。

偏偏倘若是别的原因,以他如今贵为驸马的身份,就算帮不了忙,也能请安国公主出手相助,但偏偏是这种原因,即便是安国公主,也对此无能为力。

也难怪顾雪茵要以入宫的方式,为季家翻身。

但他又抬眼问道:“既是入宫,顾雪茵可以,难道阿暖不可以么?”

沈季文笑,“谁都可以,唯独阿暖不可以。”

“为何?”方镜辞想不通。

沈季文却不愿多说,只是道:“你?觉得以阿暖的性子,入宫之后能活多久?”

“别说什么有皇帝的宠爱,自能荣宠一生。”他的笑意寡淡两分,“都说皇帝金口玉言,可说出口的宠爱,又有哪次能从一而终?”

他这话倒并非空穴来风。

季家之所以能在六王之乱中保全一族不死,无非是先帝念着季贵妃的好,倘若没有那位季贵妃,想来季家也早已灭门。

但偏偏那位被先帝记挂的季贵妃,正是季家加入六王之乱的原因之一。

自古前朝争权,后宫争宠,两者相辅相成,于家族而言便是皆大欢喜。但往往皇帝却总不愿看见此情景。

那位季贵妃便是如此。

她在后宫之中越是得宠,前朝的父兄便越是被打压。直到后来,季贵妃于宫斗中惨败,香消玉殒,先帝这才感念她往日的好,提拔她的父兄。

“可你担心阿暖不适合入宫,就不担心顾雪茵会后宫之中身陷危险么?”半晌之后,方镜辞抬眼问道。

沈季文饮了一口酒,唇角扯出一丝笑意,“怎么不担心?可她向来有主见,决定的事便不容改变。”

他的神情?终于染上落寞,一改往日闲散模样,喃喃自语:“你?都不知她到底对自己有多恨……”

弹琴弹到手指充血,练舞练到头晕昏倒,诗词歌赋,甚至做菜绣花,无不学精学透。自从定下入宫的目标,她便为此尽心尽力,一日不敢有所懈怠。

沈季文瞧在眼里,疼在心中,但劝她放弃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事到如今,入宫已经成为她的执念。”他苦笑一声,“我已经不知道,倘若她得知小皇帝心仪阿暖,信念崩塌,她又会变成何等模样?”

方镜辞回?到公主府时,已是华灯初上。钟叔迎了上来,面上微含责备,“驸马今日去了哪里,殿下为了等您,到现在都不曾用膳。”

原先还风姿优雅将披风取下的方镜辞听闻,猛地将手中披风扔给贺安,然后步履匆匆朝着?饭厅疾步而去。

饭厅之中,安国公主坐在桌边正在看书。细雨伺候在一侧,为她捏着肩。

瞧见他进来,细雨躬身就要行礼,却被方镜辞拦住,而后示意她去准备饭菜,待到安国公主身后的位置空了出来,他便无声站在身后,抬手为她捏着肩。

只是男子与女子的手劲并不相同,他才一下手,便猛地被安国公主一把捏住手腕命门。

她这般警觉倒是在方镜辞的预料之中,但脸上却并未表现出来,反而露出一副被她捏疼了手腕的模样,眉心微微蹙起。

安国公主见状,忙不迭松开手,急急去检查他的手:“我伤着你?了?”

方镜辞这才微微笑出声,“殿下多虑了,我没事。”

安国公主却仍旧不放心,翻来覆去彻底检查了一遍,发现他手腕之上连道印痕都没有,这才赌气?一般丢开他的手,“鬼鬼祟祟,就算伤到你了也是活该。”

方镜辞却微微笑着?,“既然是活该,那么殿下方才就不该这么担心我。”

安国公主却微微扬眉,“我担心驸马有错吗?”

未曾想到她会这样说,方镜辞微微愣怔之后,笑意便盈满眼眶,“自然是没错的。”

说话间,细雨已经带人将饭菜摆上桌,又端来水盆。

方镜辞依旧是亲自绞了帕子递与安国公主,待到她擦净手之后,方才净手。

坐到桌前,还亲自为她盛汤添饭,周到体贴一如往昔。

安国公主瞧着这一幕,不禁道:“大理寺少卿何淼你可记得?”

方镜辞将汤碗放置于她面前,微微含着笑意问道:“他怎么了?”

“我今日听到一个关于他的趣闻。”

方镜辞很是配合,问道:“是什么?”

“他从前对他夫人细致体贴,下朝休沐必在家中陪伴夫人。”

“何大人夫妇相敬如宾,是长安城中有名的良配。”

“但是我今日听说的,却是方夫人闹着要和离。”

这倒着?实?出乎方镜辞的预料,他难得露出两分讶色,“为何?”

安国公主瞧着他,“听说是何淼去烟花之地喝酒,被何夫人知晓了。”

方镜辞稍稍细想一瞬,便问道:“殿下想说什么?”

安国公主却反问,“有这么明显么?”

“没有。”方镜辞瞧了她一眼,“只是我对殿下太过了解,便能一眼瞧出殿下话中有话。”

既然被他拆穿,安国公主也不遮遮掩掩,大大方方道:“旁人都说,夫妻之间相处久了,便会有厌倦之时。你?如今对我这般细致体贴,往后是否也会有厌倦这一切的时候?”

她一直以来都是从从容容,还从未有过这种患得患失的感情?。方镜辞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怒,难道僵立当场。

倒是安国公主瞧着他神色,问道:“是我说错什么了么?”

方镜辞这才回?神,“没有。”

而后望着?她,“殿下为何会这样想?”

安国公主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陛下今日去相府了。”

方镜辞今日同沈季文喝酒,只知道小皇帝去过檀香楼,还真不知晓他又去了相府。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判断,“陛下是去找阿暖了?”

安国公主点头。

“陛下对阿暖倒是情深。”

“是否情深还真不好说。”安国公主却不怎么在意,“我倒是觉着?,陛下是难道遇到年纪相仿的玩伴,一时之间舍不得罢了。”

方镜辞微怔,“殿下何出此言?”

安国公主抬眸,“难道不是吗?自古以来,有哪个帝王能常情?如此?”

她这话倒并非有失偏颇。沈季文也才刚刚说过,那位被先帝宠爱的季贵妃,也不过逝去短短一年,先帝便另有新宠。

可见帝王之爱,从来不会至死不渝。

但他却还是下意识问道:“殿下是觉得陛下对阿暖的情?意不够真切?”

“无非是小孩子之间一时的新奇,想来过了段时日,陛下自己也会忘记。”

方镜辞未曾想到她竟会这样说,着?实?愣怔了好一会儿,方才发出声音,“殿下是觉得,少年的感情?不能长久么?”

“我有说错么?”安国公主察觉到他的失态,但却想不通他为何失态,“陛下年纪还小,见过的女子也不过一个阿暖罢了。倘若日后后宫充盈,他还会只心心念念一个阿暖么?”

“殿下当真觉得,少年的感情?便不能长久?”

安国公主微微皱眉,“难道不是吗?”

方镜辞脸上还挂着?笑意,但眼眸之中笑意渐消,“那只是殿下不曾见过,那些自少年时代起便至死不渝的感情?。”

“殿下虽未曾见过,却不代表那种感情?没有。”

他蓦地生气?,着?实?出乎安国公主意料。

她微微蹙眉,“我们难道不是在说陛下与阿暖么?”

方镜辞依旧眼底笑意全无,偏偏脸上还挂着?三分疏离笑意,“我也是在与殿下说陛下与阿暖。”

安国公主微微扬眉,“那么我质疑陛下的感情?,你?又为何要生气??”

方镜辞却矢口否认,“殿下看错了。”

“是不是看错了,我心中有数。”安国公主瞧着他的眼睛,“你?心中自然也有数。”

方镜辞低垂着?眼眸,不与她多说,“殿下用膳,待会要凉了。”

作者有话要说:头秃,我明明赶在12点前发文,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没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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